「皇上今日怎地婆婆媽媽的,你放心,那朱棣打進宮來目標是你,我和安子待會去換身下人的衣服便自趕來與你會合。」
「不,吉兒,允炆便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吉兒退了兩步,說道:「皇上是否還記得這個。」吉兒從腰間取下一枚玉珮。
朱允炆哪能不記得,這玉珮是當年和吉兒一起在紫駝山出生入死後,義結金蘭時送給吉兒的:「記得。」
「那麼皇上是否還記得,皇上送給吉兒這玉珮的時候對吉兒承諾過什麼嗎?」
當年種種慢慢浮現出來,仍然歷歷在目,答道:「朕曾說,曾說……」
「皇上曾說吉兒把這玉珮還給皇上時,便是皇上為吉兒完成心願之的時候。不知皇上對吉兒的承諾作不作數?」
朱允炆歎道:「如今的允炆,還有什麼能給你的呢!」
「有,皇上現在便有吉兒想要的?」
「什麼?」
吉兒把玉珮塞在朱允炆手心,道:「吉兒現在最大的心願便是皇上好好活著,皇上,你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吉兒,你呢?」
「皇上不必擔心吉兒,便算燕王殺進宮來,吉兒也有法子穩住他,況且爹爹不是飛鴿傳書,要來救吉兒的麼,爹爹向來說話算話,從不食言。」
「可是——」朱允炆心裡哪裡捨得她,一把將吉兒抱在懷裡,「叫朕怎麼放心,叫朕怎麼捨得?」
「皇上快走!」吉兒聽著外面喊殺聲越來越近,大喊一聲,使勁將朱允炆推開,後退幾步,忽然從靴中取出一柄匕首來,對準了自己胸口。
朱允炆知道那匕首是她父親所留,她曾經用這匕首為其母親報仇刺殺自己,這匕首她平時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一旦拿出來,也就證明了吉兒心意已決,自己無論如何也勸她不動了!
「走哇!」吉兒嘶啞著嗓子叫道:「你非要逼吉兒橫屍於此麼?你若要帶吉兒走,便帶吉兒的屍體走吧。」手上一用力,匕首鋒刃便挑開了她胸前白皙的皮膚,殷紅的血液冒了出來,像一朵耀眼的梅花在寒冬開放。
朱允炆這下真是六神無主了,吉兒對他來說比自己怕命還重要得多,留她在宮中,勢必凶多吉少,帶她走,她又以死威脅,正躊躇間,只見吉兒握著匕首的手還要再用力,似是要刺透她單薄柔弱的胸腔一般,朱允炆急道:「不要,吉兒。」
「皇上不肯走是擔心吉兒罷,你放心,吉兒自有自己的主張,吉兒決不會做無謂的犧牲——皇上出宮以後,要記得帶吉兒去雲南看花兒……吉兒會用一生的時間來陪皇上走遍大自然的山山水水,陪皇上看那廣闊無邊的天空!」
朱允炆見勸說不了她,又轉念想吉兒聰明伶俐,她或許真的能穩住皇叔,等待龍吟會的救援。於是重重一點頭:「吉兒,我等你,我永遠等你。」
安子忙把地圖交給朱允炆道:「皇上放心,安子和吉兒一定能好好活著的。」
朱允炆接過地圖,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只隱約聽到吉兒大叫:「快走!」朱允炆看著吉兒的臉,吉兒的臉似乎已經淹沒了他的淚水之中,變得模模糊糊了。
「快走,快走——」吉兒嘶心裂肺的喊。
朱允炆一步一步後退,在吉兒嘶啞的喊聲中,順著密道的方向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她,她聽不見她的聲音。
這時整個皇宮之中刀箭聲、嘶殺聲、慘叫聲連成一片……
吉兒見朱允炆終於走了,才手腳無力的攤倒在地上,大口的呼著氣。
安子也長長喘了一聲,跌坐在地上。
吉兒道:「安子,你說鯉魚他們真的會來救我們麼?」
「會,當然會。」安子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想:連楊靖的三千錦衣衛都抵擋不住燕王大軍入侵,少主人他們區區幾個人又怎能救得了咱們。於是苦笑道:「只要皇上能好好活著,安子死也放心了。」
聽安子這麼一說,吉兒坐在坐上哭了起來。安子俯身扶住吉兒的肩,他感到吉兒的身子一直在發抖:「吉兒姑娘,怕嗎?」
吉兒使勁的點點頭,擦了一把眼淚道:「安子,我的腳軟,站都站不起來了,你拉我起來。」
安子依言拉起她,問:「吉兒姑娘想去哪裡?」
吉兒搖頭道:「咱們還能去哪裡,你先拉我起來。」
安子依言將吉兒從地上拉起,只見吉兒來到梳妝台前,用梳子細細梳理頭髮。
此時外面嘶殺聲越來越近了,吉兒梳好頭髮,便靠在柱子上落淚不止。看著這座華麗龐大的宮殿,四周燭台照得四壁金碧輝煌、一片金光閃閃的——
吉兒這時心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己渾身顫抖得十分厲害,心兒也跳得飛快,她已不知道那不聽話的眼淚是什麼時候滑落下來的,那淚水已經不再受她的控制了,她更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眼淚是因為自己害怕還是因為再也見不到朱允炆而傷心。
安子見她臉色蒼白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一般怕人,勸慰她道:「吉兒姑娘,趁他們還末殺到這裡,你快走吧。這裡有我呢!」
吉兒使勁的搖了搖頭:「我不走,我不能走,朱棣心狠手辣,他定會對皇上斬草除根的。憑朱棣的心思,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皇上屍身,日後便算尋遍大江南北的每一寸土地,也決不會放過皇上的。」
安子道:「我也是這般想的,所以才不能跟著皇上脫身,安子只想為皇上做最後一件事。但是,安子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瞞天過海。」
吉兒忽地一把抓起安子的手,同時,她也感覺到了安子的手此時十分冰涼,也像她一樣不由自主的在顫抖著。只是此時的吉兒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抖,還是安子的手在抖。
與外面拚殺慘叫的殺戮相比,朱允炆的寢宮裡顯得十分安靜,安靜得讓人害怕,讓人心驚膽寒:「安子,你看這屋子,此時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