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廣知道自己遠非祁風對手,歎了一聲,放下鐵拐道:「單廣沒有教導好弟子,他如今犯下滔天大罪,老夫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老夫對不起梁大人,只好以死謝罪。」
李益道:「廣叔,清浦已為他犯下的錯事付出了代價,這事便到此為止吧,廣叔更不必自責。」
單廣「唉」的一聲,將鐵拐在地上重重一拄,道:「也罷,也罷,單清浦歉下的債,單廣當竭盡所能償還,單廣這條老命勢死追隨龍吟會,為龍吟會立功贖罪。」
事情到這裡也該告一段落了。
大喜之日,喜事卻變成了喪事,李天酬心裡十分鬱悶,少主娶親卻成了笑柄,他能不鬱悶嗎?李益卻好像了卻了一樁心事,這兩日心情反而舒暢了許多。
這一夜,窗外竟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的雨,雨打紗窗,風搖燭,吉兒一夜未能合眼,自從認識李益以後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從尋義軍名冊打賭開始,好像就注定她的命運將永遠跟隨著他一樣。她並不討厭李益,然而卻從來未曾想過要嫁給他,梁夢蝶臨死前的詛咒讓吉兒感覺不安,「為什麼,為什麼我要來江南,為什麼我要認識李益,為什要父女相認?」吉兒癡癡地想著,親人——她從小到大一直盼著與親人的團聚,沒想到卻是她幸福的結束,仇恨憂傷的開始,這種團聚卻哪裡是她想要的?
第二日起床,風雨已停,留下一個清涼的早晨,剛拉開房門便見奕離捧著一紙書信也正巧來到門前。
「小姐。」
「吉兒,有你的信。」
「誰給我的?」
「你猜。」奕離故意賣了個關子,說:「下去吃早飯,再慢慢猜吧。」便拿著信下樓去了。
吉兒暗付:會是誰寫來的信?難道——她竟想到了父親或者李益,因為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會給她寫信,一想到父親或李益可能在信中說了什麼不能說的話,吉兒立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追下樓去,卻見大家都已經圍桌而坐,就等她了。
「小姐,誰來的信,給我看看。」
奕離卻有心逗她,笑道:「猜中了才能給你,反正你身邊認識的也就這麼幾個,不難猜。」
吉兒道:「我猜是——是不是那只臭鯉魚呀。」見大家吃驚的表情,知道猜錯了,但除了李益之外,父親是不會以義軍首領的身份寫信給自己的,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便算京城有認識的幾個人,比如上官小姐,甚至如玉公主她們即便寫信也該是給公子小姐才是,幾時能輪到自己?
簫羽道:「奕離,不要為難吉兒了,你看她急得臉兒都紅了。」
吉兒的確在冒汗,臉也似乎很燙。奕離把信遞給吉兒道:「今天早上從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我們的吉兒面子可大著呢?」
吉兒接過信,見信封上赫然寫著「吉兒親啟」四個大字,卻不知是誰寫的,她取出信展開來看,只見開頭是兩句詞,寫的是:
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無限。
這兩句詞吉兒彷彿在那裡聽過,一時間卻記不起來,於是接著往下看,那字跡筆風優美,一字字寫得蒼勁有力。在詞的下面寫著:
吉兒,傷勢可否漸愈?近日於京日夜難安,盼你傷好後速回京一敘。
後面落款:黃允
吉兒的心瞬間梗阻了,從未有過的矛盾讓吉兒整整呆了半柱香的時間,她從未想到朱允炆如此關心自己,一顆心兒不知是喜是悲。
簫羽見她半晌不作聲,問道:「吉兒,信上說什麼?」
「哦,公子,這是黃公子寫來的,他說讓我傷好後便速回京城。」
簫羽道:「那便快吃飯吧,快些把身體養好了,大家好一起回家。」
吉兒吃了一口菜,道:「公子,我們能不能盡快啟程回京呀。」
「可是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不礙事的。」
「黃公子有催我們回京麼?」奕離問道。
「沒有,他說等我傷好後回京。」
簫羽道:「那你何必著急呢?多呆幾天等你傷勢再好一些再走不遲。」
「不,公子,我不想呆在江南了,我想回京,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簫羽、奕離、祁風三人互視一眼,奕離著:「祁風,你怎麼看呢?」
祁風道:「吉兒姑娘傷勢不輕,最好多休息些天再回去不遲。」
「大鬍子——」
祁風微笑道:「長途跋涉,怕你身體吃不消。」
吉兒頹然道:「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我想回京卻不是因為這封信,公子,吉兒知道自己只是個丫頭,沒有說話的權利,可是咱們來江南已有幾個月了,難道公子便不想家麼?」
簫羽道:「要不是吉兒你受了重傷,我想我們已經回京了,既然吉兒這麼說,那麼咱們便啟程回京吧,一路上慢慢行走,還能觀賞沿途風光,也倒美哉。」
吉兒喜道:「多謝公子!」
「想回京便好好吃飯。」簫羽故作責怪狀,嘖她道。
「好!」吉兒應了一聲,很快將飯吃了,便自回房收拾衣物盤纏。忽然看見李益送她的綿衫,不禁有些兒傷悲:「這幾天鯉魚沒來找我,想必怕我生他另娶梁小姐的氣吧!」歎了一聲,便租了一輛馬車,想要去向父親和李益辭行。
其實吉兒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匆匆忙忙的趕回京去,是想逃避李益還是想早日為娘報仇?
……
李天酬從兵器房取了一柄匕首交給吉兒,道:「圓兒,這柄匕首是當年為父心愛之物,當年你娘為了救你,曾用這柄匕首與明軍拚命,死後還將它緊緊握在手裡。我曾對你娘發誓,一定要用這柄匕首殺死朱元璋,為她報此深仇大恨。如今朱元璋已死,便由小皇帝替他爺爺挨這一刀吧。」
吉兒接過匕首,雙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李天酬道:「圓兒,爹知道讓你擔負如此重擔,確實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