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兒接過畫像,微光之中,只見薄薄的白紙已經泛黃,上面畫的是一個嬌美的女子,手持書卷,顰顰一笑之間,梨窩淺現,柳眉紅唇,眼神帶羞,卻含情脈脈,這樣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豆蔻之年,羞澀情結,幸福而安祥,尤其那雙明亮的大眼,與吉兒竟如此神似。吉兒一呆一癡之間,那畫中之人卻像似活了,對著吉兒悠怨的一笑,這笑容愁苦甚於喜悅,眉間淡淡的責備之情若隱若現,彷彿責備吉兒不該與仇人義結金蘭……令得吉兒心都碎了。淚眼模糊間,吉兒更像似看見了母親的淚水,「娘……」吉兒伸手想替母親拭淚,才慕地清醒,眼前看到的不過是母親多年前的一幅畫而已,她的母親已經遠離了她,已經不復存在,即使存在,也只是存在於思念她的人的心間——
吉兒越想越傷感,越想越悲愁,要不是戰爭,要不是朱元璋,要不是改朝換代,要不是母親慘死於明軍之手,她此時的一家人將會是如何的其樂融融,她不要將軍女兒的身份,她不要名譽地位,她不要榮華富貴,她只求一個溫暖的家,有母親和父親的疼愛,過著平安祥和的生活……但是這一切都毀了,毀在了明軍手上,毀在了朱元璋手上。
李天酬輕輕拍著吉兒的肩膀疼惜地說道:「圓兒,你娘已經去世多年,你也無須太難過。」
吉兒在萬分悲痛之中,不假思索地點頭立誓道:「吉兒定聽爹爹的話,替娘親報仇,替死於明軍手上的無辜百姓報仇,否則讓吉兒遭受天譴,不得好死。」
李天酬急忙伸手摀住吉兒的嘴道:「不許立此重誓,只要你肯向著爹爹,爹已是十分滿足了。」替吉兒擦去眼角淚水,欣慰道:「爹的好女兒啊!」
從靈堂出來,三人各懷心事,一路往回走,徐徐曉風吹拂著,讓人心曠神怡,但吉兒卻如何也喜悅不起來,「爹,娘是怎麼死的?」
「爹爹當年得與你娘在京城相遇,便與元朝舊部在京城城效開拓了一處荒地過上了與世無爭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料那夜……」李天酬想起當年情景,仍是歷歷在目,不由得悲從中來,說道:「當時我們被明軍團團圍住,爹爹帶領村中男子奮力抵抗,但明軍人數較多,還是無法保護村中老弱婦孺,眼看著你娘被明軍逼至河邊,無路可走……」李天酬長歎一聲,又道:「明軍慘無人道,將你娘圍至河邊放箭射殺,你娘用身子護住了你,身中數十支箭,抱著你跌入了河中。」
吉兒聽到這裡,淚水早已奪眶而出,眼前依稀出現一個血腥的戰場,十幾二十個壯年男人為保護家園奮不顧身與數百精兵廝殺,精兵四下裡吶喊著衝進村莊,燒殺虜虐,一時之間血肉橫飛,哀鴻遍野……一個年輕美貌的少婦懷抱著年幼的女兒拚命地跑,一直逃到小河邊,絕望的看著慢慢圍攏過來的精兵,那些精兵手持弓箭,只聽一聲令下,數十支弓箭齊齊向她射了過去。少婦用身子護住了懷中牙牙學語的女兒,數十支箭毫不憐憫地扎進了她瘦弱的身軀,少婦美麗的大眼睛看著毫髮無傷的女兒,微微一笑,跌入了汩汩流趟的河中……
吉兒眼眶蓄滿了淚,咬牙道:「爹,女兒想親手為娘報仇!」
李天酬聽吉兒這麼說,心中倒也欣慰,說道:「你有此心為父已經很高興了,但你一個女孩兒,又怎能擔此重任,報仇的事有爹爹、有益兒、還有我們龍吟會的眾兄弟。」
「不,女兒想親手為娘報仇。」
「好孩子,你娘在天有靈,也能瞑目了。」
「爹,我要親手殺了朱允炆,為娘報仇。」
「圓兒,報仇的事有爹呢,爹不想你背負仇恨生活,只要你心中向著爹,爹便心滿意足了。」見吉兒拭了拭淚,不哭也不笑,當心她娘慘死的陰影會深深留在女兒心裡,便讓李益帶她四處走走散散心。
李益自然知道義父心思,便帶吉兒在府內漫步,不多時來到一處池塘邊,李益見池塘裡一群紅艷艷的鯉魚歡快的游來游去,便笑道:「吉兒,你看,這鯉魚多好看呀,像不像我?」
見吉兒不答,便道:「當然,我這條臭鯉魚哪能跟這麼漂亮的紅鯉比呢?唉,不過我這條臭鯉魚好歹還會給吉兒講講笑話兒。」
吉兒看著那塘池水,彷彿又看到娘親中箭落水的畫面,落淚道:「娘,女兒當年隨您一起跌入河中,卻大難不死,難道是老天爺要留下我的命來親手為您報仇麼?」
「吉兒,別這樣……義父不是說了麼,報仇的事有我們呢,你不應該生活在仇恨裡,你該像以前一樣快樂才對。」
「只要讓我回京,我有把握一定能殺了朱允炆。」
「不,我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鯉魚,你知道朱允炆是我的什麼人麼?」吉兒淡淡地說。
「什麼……人?」李益知道吉兒對朱允炆一向忠心耿耿,朱允炆也曾經為救吉兒替她擋劍。這是李益心中的一個結,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太師府裡的小丫頭,本來八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兒,他們怎麼可能有如此深厚的情誼?這時聽吉兒說起她和朱允炆的關係,李益但覺神經都已崩緊了,不知會從她口中得到什麼結果。
吉兒似乎看出了李益的心恩,淡淡說道:「鯉魚,你可以有一個義軍首領做義父,難道我便不能有個皇上做義兄麼?」
李益這一驚非同小可,僥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想過無數種可能,都不曾想到吉兒和皇上居然是結拜兄妹。
只聽吉兒說道:「這件事是我和皇上之間的秘密,連公子他們都不曾知道。只要我回到京城,便有機會殺他為娘報仇了……」
李益驚了半晌才說道:「你便算有機會殺他,但殺了他之後你又怎樣脫身?」
「吉兒雖然不會功夫,但腦子應該也不笨的,我自有辦法做得天衣無縫。」
「你待怎麼做?我能幫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