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言沉默良久,淡然苦笑:「李公子,有些人活著不如死了,有些人死了,卻仍活著。李公子,告辭!」拖著沉重的身體慢慢渡出廟去。
李益癡癡地重複著莫君言的話,「有些人活著不如死了,有些人死了,卻仍活著。」他卻覺得琢磨不透,難以理解,對於李益來說,活著就是活著,死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
吉兒的影子揮之不去,攪得李益心痛萬分,他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回龍吟會的,只知道龍吟會門外,一個身著藍色綿襖的姑娘手托香腮坐在石階上,他的頭上身上粘滿了雪,一張俏生生的臉兒凍得通紅。
吉兒,是吉兒麼?李益停住腳步,怔怔的看向那藍衣女孩,吉兒可愛的笑臉映在眼簾。李益有種衝動,想衝過去緊緊抱住她,再也不鬆開。
「益哥哥——」
李益這才回過神來,朝那藍襖姑娘看去,淡淡說道:「梁姑娘,你來做什麼?」
「益哥哥,我,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道歉?」李益哼的一聲冷笑:「恐怕我義父已經向你爹道過歉了吧。」李益一邊說,一邊推開擋在面前的梁夢蝶。
「益哥哥,是夢蝶錯了,原諒夢蝶這一次好嗎?」
「原諒你……我從來不認為你需要原諒,你沒錯,錯的是我,是我不該罵你,是我不該不顧念你的感受,所以你不必道歉。梁姑娘,天寒地凍你請回罷。」
「益哥哥。」梁夢蝶拉住李益衣袖,「我,我是真心的!」
「對不起。」李益甩開梁夢蝶便朝前走。
「吉兒——」梁夢蝶大聲叫道。
李益立即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卻哪裡有吉兒的身影。李益苦笑一聲,可惡的吉兒啊,你已在我的心裡修練成魔了。
梁夢蝶悽然淚下,道:「你心裡便只有那丫頭嗎?我有哪裡不如她?」
李益沒有否認,「在別人眼裡,或許吉兒不是最好的,更不是完美的,但在我心裡她卻是這世上的唯一,沒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梁姑娘,無論你怎麼做,李益的心裡也只有吉兒,所以,請你不要再糾纏不休。」李益丟下這句冷酷的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梁夢蝶呆若木雞地愣在當地,她的心徹底冷了,甚至是被萬丈玄冰凍結了——
「好,如果你的『唯一』死了,我會有機會麼?」梁夢蝶年看著李府那扇緊閉的、朱紅色的大門自言自語。
……
吉兒做在牢房裡潮濕的乾草上,這些乾草並沒讓吉兒有絲毫暖意。
吉兒裹緊了綿衫,看著狹小的天窗裡透進來的光慢慢變暗,她知道一天快要過去了。
自早上到現在,吉兒沒有見到簫羽、奕離他們。她雖不知道梁放的話是不是真的,但這一整天快要過去了,吉兒不得不相信簫羽是真的懷疑自己是內奸了。
吉兒沒有想到在這寒冷的冬天,陪伴自己的便只有李益送的綿衫子了。
忽然聽得一個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由遠而近的緩緩走來。
吉兒想到了簫羽、想到了奕離,想到了祁風,甚至想到了李益……
但隨著那個腳步聲的逼近,吉兒感覺到來人並非她希望的任何一人,因為她嗅到了一股香氣,一股只有在梁夢蝶身上才有的香味。
走過來的果然是梁夢蝶,梁夢蝶高傲且矜持的來到牢房門外,十分沉著、冷靜,而且高雅。她靜靜的看著吉兒,一張溫柔的、漂亮的臉蛋上透著微微的笑容,笑得十分賢淑。
吉兒原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這時在梁夢蝶面前卻不由得心驚膽顫起來。說到「死」字,吉兒並不怕,但卻會如此害怕梁夢蝶?吉兒自己都想不透這是為何。
梁夢蝶打量吉兒半晌,輕輕放下手中竹籃,從竹籃裡端出一碗飯,幾樣菜兒遞了進來,說道:「這是我讓廚房給你準備的,有些兒涼了,趕緊吃罷。」見吉兒瞪著她看,便又淡淡說道:「若不是益哥哥怕你餓著,讓我給你送些可口的飯菜來,我才不屑來這鬼地方呢。」提起籃子便走了。
吉兒蹲下來,藉著昏暗的光線看著飯菜,心裡卻有數不盡的困惑。想不到在吉兒最困難的時候,只有鯉魚想到了我?心中不免傷感。又想到若此時朱允炆在,他會不會相信自己呢?會,皇上一定會相信吉兒不是內奸的,皇上一定會相信的。皇上……
看著那香噴噴的飯菜,饞得吉兒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但又轉念想:既是李益讓梁夢蝶送來的飯菜,吉兒更是一口也不能吃了,若接受了義軍的心意,吉兒還怎樣為自己洗脫冤屈呢?我可不能死在江南,我還要留著這條命回去見皇上呢!
吉兒放下手中筷子,悄然退回到牆角里,蜷縮著身子閉目養神,只想早些兒睡著,肚子便不再那麼餓,身子也不會那麼冷了。
……
天亮得好像特別的快,吉兒睡夢中夢到了朱允炆,朱允炆拉著自己的手噓寒問暖,呵護備至,囑咐自己要好好保重,平安回京……吉兒就哭了,哭得昏天墨地,抱著朱允炆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吉兒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他發現眼角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那夢境竟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醒來都還覺得朱允炆近在咫尺。吉兒有種想馬上見到朱允炆的衝動,但環顧四周,卻是身在大牢,孤單無助。
猛然看見那幾碟飯菜旁邊赫然睡著幾隻大老鼠,吉兒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看,那幾隻老鼠都已經死了。
吉兒驚恐之餘,慢慢爬過去看,只見飯菜均有老鼠偷食過的痕跡,好端端的老鼠怎麼會死呢——菜裡有毒!
吉兒腦中冒出這個念頭後,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冷汗夾雜著寒冷潮濕的空氣,使得吉兒渾身不停地顫慄。她已不知道是害怕發抖還是冷得發抖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還要回京城,我在還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