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回頭看她,但見她略帶笑容的臉上,一雙大眼睛閃爍著瑩亮的淚光,朱允炆卻似乎從她眼睛裡看出一絲淒美和無奈,於是柔聲道:「那又怎麼樣,這可是朕害你的。」
吉兒垂下頭道:「皇上哪有害吉兒,倒反是吉兒不好,連累皇上掉進這井中來。」
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四周靜悄悄的,吉兒只覺口乾舌燥,腹中又餓,面對著兩具森森白骨,想要出去卻是無計可施。
朱允炆忽然說道:「你聽——水聲!」
吉兒道:「皇上怕是口渴了吧,產生了幻覺。」
「不是,吉兒你仔細聽。」
吉兒憑住呼吸側耳傾聽,果然有水流動的聲音,只是這聲音聽起來甚微,若遠若近、若有若無,道:「好像真的有水,可是聽起來好遙遠啊,就算附近真的有水,咱們也喝不到的。」
朱允炆環顧四周,心想吉兒說得不錯,便算附近有水,朕在這井中也喝不到的。看著那兩具白骨,心中萬千惆悵。
忽聽吉兒叫道:「唉喲,好癢。」朱允炆回頭看她,但見她拉起褲腿,腿上已不知被什麼蟲子咬了,紅紅的腫起幾個大包,在她雪白的皮膚上顯得非常刺眼。
只聽吉兒罵道:「死蟲子,壞蟲子,難道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麼?今天吉兒落迫到此,連你們這些小蟲子都來欺負我了。」
朱允炆忍不住笑道:「跟蟲子生什麼氣,等咱們出去,朕讓御醫給你敷最好的藥。」
吉兒嘟噥著小嘴:「要能出去,我第一個把這井給填了,看你還張不張口咬人,還害不害人。」想到他們好不容易才從反賊手中逃出來,卻不料又掉進這深井,越想越傷心,起身跺腳叫道:「我讓你們這些小蟲子咬我,信不信我一把火把你們給燒了。」
那知吉兒無心這一嚷嚷,手裡火折子上的火焰便像活了一般一下子跳在了地上,嚴格來說是掉在了枯草上,枯草很快便燃了起來。
吉兒一聲驚呼,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說說而已。」
朱允炆不及細想,急忙去踩火,想把火踩滅,因為洞底鋪著一層長年累月堆積起來的厚厚的枯草,火一燃,就等於是引火自焚。但那火勢卻不是踩踏幾腳便能熄滅的。
朱允炆退了兩步道:「快把草搬開。」吉兒驚慌之中應了一聲,忙與朱允炆一起想把一方枯草搬到一旁,可那火勢來得十分兇猛,火焰一下子就竄開了,朱允炆的長衫也燃起了火,嚇得他躍開幾步,慌忙去撲衣服上的火。
吉兒見朱允炆衣服著火,情急之下,伸手便去朱允炆身上拍打火苗,見火仍不熄滅,便用她嬌嫩的手去捏火苗,終於把朱允炆身上的火撲滅了。
朱允炆衣衫上的火一滅,二人又開始忙著搬草,吉兒手指一抓之際,忽然抓到一個兒扣一樣的東西,心想,用鐵扣來扒草,想必事半功倍,於是用力一提,那知鐵扣子竟然紋絲不動,心中一急,道:「連你也跟吉兒過不去麼。」
使足全力一拉,那鐵扣卻只是挪動了一下,竟然還是沒能提起來。眼看著火勢已經快漫延到整個井底,燒化的枯草冒出嗆人的濃煙,刺得吉兒眼淚直流,咳嗽不止。她已不知道那淚是被煙嗆出來的,還是哭出來的,眼見求生無望,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忽然感到一個厚實的臂膀用力將她抱在懷中。
吉兒知道是朱允炆,不料他們二人竟會在這樣一個深山上的枯井中結束了生命,那對白骨尚且還能留個全屍,而她和朱允炆卻落得個灰飛煙滅……吉兒萬念俱灰,伸手抱住朱允炆,在他懷裡哭得更加悲慼。
「告訴朕,為什麼哭?」
「吉兒方才才知道人之將死,不管你怎麼努力都沒有用,連一個鐵扣子都跟吉兒作對呢?」說話間被煙霧嗆得大聲咳了起來。
朱允炆輕輕鬆開她,撕下衣衫上一角,道:「煙霧太嗆,來,把這個摀住口鼻會好些。」用布給吉兒摀住口鼻,問:「好些麼?」
「嗯。」吉兒輕輕點頭,這才發現那布居然是濕的,奇道:「哪來的水?」
朱允炆微微一笑,指著一邊井壁道:「吉兒,你看!」
吉兒順著朱允炆手指向的方向看去,火光中,只見之前發現的那面空壁上裂開了一道約莫一米長,寬若一指的裂縫,從裂縫中汩汩冒出水來,吉兒大喜過望,叫道:「水,水,有水啦,皇上,有水啦。」
朱允炆道:「不錯,吉兒,咱們有救了。」
只見隨著裂縫中噴湧而出的水,不多時火勢便漸漸小了。
朱允炆拉起吉兒來到裂縫前,伸手捧了捧水給吉兒喝,那水清涼甘甜,吉兒喝了水,問道:「老天爺真好,在這關鍵的時候,居然送來了水。」
「不是老天爺,是你啊,吉兒。」
「我?」
「對,吉兒,你剛才拉的那鐵扣定是一個機關,你一拉那鐵扣,這裂縫便開了。」
吉兒喜極而注,說道:「不,一定是老天爺知道你是個好皇帝,不讓你就這麼死掉,才讓吉兒找到那鐵扣的。」不禁開心得一蹦一跳的。
眼見火勢越來越小,煙霧也越來越少,逐漸冒出了洞口,不禁喜形於色,拍手叫好,哪知這一拍手,卻疼得她渾身一顫,咬緊了銀牙。
此時火光漸漸暗了,吉兒藉著一絲暗淡的光線,隱約看見兩隻手掌紅通通的起了無數水泡。
就在她看手時候,火光全部熄滅了,井底一片黑暗,只有井口枯草縫隙間透進來昏暗的光。
只聽朱允炆道:「好了,吉兒,火已經滅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把水給堵上。」
吉兒本沒想到水的災患,聽朱允炆一語道破,才叫道:「唉呀對呀,可不得了啦。」忙去找那鐵扣子。
這時水已及膝,吉兒和朱允炆在水中摸了半天才摸到了鐵扣子,吉兒道:「皇上,怎麼弄啊,我剛才是用力一提,水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