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訣 第1卷 第4節 真假新娘(1)
    按理來說,今天的婚禮必有好戲可看了。這時花轎已經快回到太師府了,走在轎邊的丫頭小靈子暗藏著一臉驚懼,跟在轎邊急匆匆的走著。

    其實花轎裡的奕離心情也十分複雜,她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膽量和勇氣敢冒充新娘子,若真與那簫羽拜了堂,自己還能說不在乎世俗儒節麼?若那簫太師是個冥頑不靈之人,說服不了他又該當如何?然而最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到底是什麼人知道自己認識一位能治奇症的神醫呢?

    想到這裡,不禁心神懼亂。透過花轎紅布簾狹小的縫隙,她看見花轎前一匹全身雪白的駿馬,馬背上駝著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的男子。

    奕離看不到他正面,只見他不時向兩邊的路人抱拳示意,舉止及是謙和,只是那樣子有些兒力不從心,病病奄奄的,不住擦著額上的冷汗,甚至幾次體力不支,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幸而被兩旁的隨從及時扶住。

    原本重病在身的簫羽本可不必新自迎親,但方道長說要簫羽親自迎親,才能讓這喜慶之氣沖走他身上的血咒,簫驥只好分付下人一路上侍候好他。

    奕離見那人病得不輕,還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頂著寒風迎娶新娘,也著實難為了他,不由得觸景生情,想到一年前自己也曾身患頑疾,好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來。但是,也正因為那場病,所以她才認識了那位神醫;也正因為那場病,娘才看透了人世蒼桑,悲歡離合,知道了與親人團聚的幸福,所以讓她進京尋父,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見一見那個一去不回的薄情郎一面。

    就在她一念之間,花轎已經到了簫府。隨著花轎輕輕落地,奕離的心也跟著沉了沉。難道自己真要和那簫羽拜堂成親麼,還是在拜常之前揭露自己的身份,說明自己本意,但想來在高朋滿座的喜堂之上揭下紅蓋頭道明來意十分不妥,更可能幫忙不成反害了上官紅凌,於是拜天地、入洞房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這一切好像只在一瞬之間,她便坐在了喜房裡漂亮的喜床上了。

    小靈子不在身邊,她感覺自己已墜入了冰冷的地獄。

    「小靈子、小靈子……」奕離低低的叫了兩聲,不見有人回應,只隱約聽到門外有侍女在說話,一個說:「聽說上官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兒,我家公子可真是有福之人,都病成這樣了,還能娶那樣美貌的妻子。」

    「誰叫咱家老爺是當朝太師呢,也不知道上官小姐長得什麼樣兒,是不是真像傳聞中那樣的絕色佳人呢?」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便算長成個醜八怪也不愁嫁不出去,可不像咱們這些做丫頭的——唉,知道嗎?吉兒那小丫頭自從知道公子要大婚後,別提有多傷心了,整日以淚洗面呢?」

    「她也不惦量惦量自己的身份,怎能配得上咱們公子。」

    「可不是麼。」

    奕離卻無心聽兩個丫頭閒話,不知道自己今天這麼做是對還是錯,自己真能說服太師放棄與上官家這門親事嗎?即使太師應允,卻又能否找到神醫,即使找到了神醫,神醫又真能治得好簫公子的病嗎……越想越覺得自己太過魯莽,怎麼能做這樣毫無把握的事呢?難道只是為了救上官紅凌,還是報答她和柳承飛的救命之恩?

    想到救命之恩,奕離不知不覺間癡了,伸手從衣襟裡掏出一顆白色的玉珠子來,緊緊握在手裡:「你在哪裡,如果你知道奕離身陷於此,會來救我麼?」

    想到去年自己身染重疾之時,多方醫治不好,曾不想拖累母親,投湖自盡,那個把她從湖裡救起,又給她治好重疾的男人,奕離至今也沒能把他忘記,然而他給奕離留下的除了這顆普普通通的玉珠,再無它物。奕離所知道的也只是他自稱「鬼手神醫」罷了。

    如今一年過去了,奕離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但也正是這個外號聽起來讓人害怕,而本人也長得「人如其名」般醜陋、讓人不敢接近的男人,卻成了奕離最最思念的人,每次拿出這顆玉珠,都給奕離增添了幾分勇氣。

    「若有急難,可到莫州扁鵲祠來,將這花冠掛在祠前的大熔樹下,我自會來見。」想到鬼手神醫手把手教自己編織花冠的情形,奕離頗覺心痛。她知道鬼手神醫所說的「自會來見」指的是有急難之時方可去扁鵲祠尋他,否則切不可擾。

    奕離不知道那個鬼手神醫為什麼會在她的心中激起那麼大的波瀾。她一直認為這世上男子個個皆薄情,像她的父親一樣,一去不回,哪裡會管別人相思之苦,包括這個自稱鬼手神醫的人也是這般。

    當然奕離沒敢奢求什麼,因為他從未對自己表白過什麼,承諾過什麼,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正是這樣一個其貌不揚,行為怪僻的男人,卻深深的抓住了奕離的心,叫她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她也曾想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許也不過是一個匆匆而去的過客,也許他早已將自己拋之腦後,想都想不起來了。

    以前奕離一直不能理解母親為何一直對那個一去不回的男人念念不忘,現在,奕離終於明白了。不過這種毫無希望的等待,留給自己的只有滿頭銀絲,一枕清霜而已。

    有時候奕離也曾暗暗責問自己愛他什麼,但這卻是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

    忽聽得門外兩名侍女恭敬的叫了聲:「公子」。簫羽在下人的攙扶下來到了門外。

    「張誠,你先退下。」簫羽有氣無力地說,然後輕輕推開了喜房的門。

    奕離聽到關門的聲音,一個輕細的腳步聲漫漫走近,然後就靜悄悄的只聽得到一個重重的喘息聲。奕離能感覺得到他病得很重,甚至每一下喘息都讓他痛苦不堪。

    「簫公子……」奕離迫使自己平靜,該說的還是要說,只是不知道這簫羽是什麼樣的人,是不是通情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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