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做大事的,有功當獎,有過當罰,如果是罪妃,自然不必期望還能獲得聖眷。」孟心竹看著太后上揚的眉頭,不由地笑了笑,「臣妾要的價值,並不是能在皇上心中永遠留上影子,也並不會期望皇上為臣妾討什麼所謂的公道。臣妾要的價值在於,皇上會知道臣妾為什麼死,皇上也會明白如何做才是對得起臣妾所付出的生命,臣妾的死亡不只是帶來悲傷,也會帶來激奮,皇上會讓臣妾死得有價值。太后,您說這種價值,臣妾會不會擁有呢?」
太后盯著孟心竹看了好一會,她當然明白竹妃話中含義。這是太廟,皇上不會知道她們具體談了些什麼,但她作為太后賜死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又豈會隨意放過?必然會追問這麼做的原因,她又將如何對皇上解釋呢?以她衛國公主的身份,再加上目前的局勢發展,皇上也自然會往衛月關係上聯想,若知道竹妃是因為衛國而被殺,結果可想而知了。
「看來哀家還真是小瞧了你!」太后輕聲歎道,站起身,「竹妃,你足夠聰明,膽子夠大,心思也夠細膩。你知道皇上想要什麼,你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的阻礙。你看得出哀家正在為月衛兩國的事情煩惱,你在賭哀家會不會激起皇上滅衛的決心!」
孟心竹挑挑眉,看來這位太后是很清楚宏德龍湫的野心了,也明白自己的想法,那她這樣做,到底是想幹什麼?
「你以為哀家今天叫你來,就是問你后妃干政之事嗎?」太后再次轉身看著靈位,「皇上是哀家的兒子,哀家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個性,就算他再怎麼寵你,也不會為了女人而去以身犯險,置國家利益於不顧。更何況他既然寵愛你,就絕對不會讓你背上后妃干政的罵名。而你也是聰明人,既然明白皇上的心意,就不會為玉妃而去為難他。」
「原來太后都知道。」
「哀家不僅知道這些,也知道皇兒已經開始行動了,所以令衛很不安。」太后想到那錦盒裡的黑珍珠,那不是珍寶,而衛國有難的標誌,是端哲向她發出的信號。
孟心竹再次挑挑眉,看來衛國已經有消息傳給了太后,可是為什麼焰族沒有截獲呢?難怪皇宮的防護網出了問題?或者是宏德龍湫故意放過的?
「竹妃,你賭哀家不會去激起皇兒滅衛的心意,的確是賭對了。不過哀家也知道,就算沒人激起,皇兒也不會放過衛國。」太后閉閉眼睛,「哀家現在還真是後悔,當初就應該勸阻先皇立龍湫為帝,若是龍浩當皇上,哀家的日子很輕鬆些,他不如龍湫那般霸氣,心也不如龍湫大,他也比龍湫和龍潤都更加孝順哀家些,若是兩國起紛爭,哀家也能說得上話。」
「龍浩的確不如龍湫強勢,可是臣妾想請問太后娘娘,若今天的局勢倒過來,是衛國不放過月國,那麼太后娘娘是否也可以在衛國說上話呢?月強的時候,太后以母親的名義去要求兒子不要動手。可是衛強的時候,太后以什麼名義去要求他們不要對您的兒子動手呢?」太后一怔,「您的兒子孝順母親,可是侄兒未必也同樣孝順姑母。唉,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割都會痛。當龍浩被衛國威脅之時,太后娘娘是否還覺得他比龍湫更適合當月皇呢?」
太后踉蹌了一下,她看著竹妃,是呀,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邊是自己的祖國,生育養育自己的祖國,另一邊則是自己的兒子,從自己身下掉下來的至親骨肉。無論是兒子被吞掉,還是祖國被吃掉,都是令人傷心的事情。「竹妃,皇上滅葉之時,你不恨嗎?」
恨?孟心竹是不會恨的啦,不知道真正的竹妃會不會?不過第一次見到竹妃的時候,她只是對於自己生命的感歎,對於陳公公他們的感歎,對於未蒙皇上寵愛的感歎,並沒有表現出對於皇上的亡國之恨!不過現在已經不是需要知道她想法的時候,自己就是竹妃!
「臣妾只有哀,沒有恨。」孟心竹沒有看太后,只是望著靈牌,「臣妾哀傷於父皇辜負了百姓的信任,沒有承擔起對國家的責任,葉不是被月滅亡的,是被自己的國君毀掉的,因為父皇已經失去民心,失去國之根本。如果皇上得到葉地之後,沒有讓那裡的百姓過上比臣妾父皇統治時更好的日子,臣妾就會恨。然而臣妾回葉省親,看到葉州的百姓生活無憂,安居樂業,看到那裡的百姓心向於皇上,臣妾還需要恨什麼呢?」
「可那裡的人曾經都是葉的子民,葉是你的祖國呀!」
「不錯,葉是臣妾的祖國,卻未必一定是百姓的祖國。所謂國是對於統治者來說的,而非百姓。當統治者對百姓好,百姓就是你的國人,不好的時候,百姓就會成為別國的人。」
太后挑挑眉,「你還真看得開呀!」
「因為想開了,心就不苦。」孟心竹盯著太后的眼睛,「既然無法改變,不如坦然接受。太后在宮裡生活了一輩子,皇權的鬥爭看得多了,想必您早就已經預見到會出現兩難的局面。先皇不因您是衛國公主而有所顧及,仍然立您為後,立您的兒子為新皇,先皇覺得太后娘娘便是當世青娥,他可以充分信任娘娘。他相信娘娘會在這樣的兩難局面中,作出正確的選擇。」
太后眼中已經泛起淚花,孟心竹不由地感歎,這位太后還真是辛苦,自己的兒子想著去吞併她的祖國,但她也清楚自己的祖國也有胃口去吃掉她的兒子。
「竹妃,你知道哀家為什麼要帶你來太廟嗎?」
孟心竹看著眼前的靈位牌,「起初感覺太后是殺臣妾,但現在好像不是。」
「你說沒錯,哀家很清楚兩國之間的事情,也一直都很矛盾。當初嫁到月國來,是因為哀家與先皇是兩情相悅。可是哀家的父皇是有野心的人,他希望利用先皇對哀家的情誼,令哀家能成為左右月國的棋子。一方面是愛情,一方面是親情,哀家真是兩難選擇。先皇也知道哀家父皇的用意,但他仍然疼愛哀家。」太后開始環顧太廟,「就在這裡,先皇對哀家說了一番很中肯的話,他的情令哀家感動,他的義令哀家動容,他的責令哀家敬佩,從那時起哀家就已經放棄衛國公主的身份,哀家只是月國的皇后,是月國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