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碎石子鋪的石階拾級而上，此時的天空佈滿密雲，低低的壓下來，清冷的墓園裡只是不時的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鳴，在瑟瑟的秋風中卻更加的顯得悲涼寂寥。石階的旁邊立著鬱鬱蔥蔥的青松，墓地的縫隙裡偶爾看得見幾株衰敗的枯草。曉夏想起給爸爸下葬的那天，同樣的淒清寂寥，心裡的悲傷一點點的湧了上來。
終於在一處潔白的大理石墓碑前停了下來。衛璟放下悅悅，摘掉了墨鏡。墓前乾淨整潔，看得出有人專門打理。看看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溫婉漂亮的女子，上面的名字郝然刻著秦曉芙。
衛璟蹲了下來，手指輕輕的撫過那張照片，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媽，好久沒來看你了，有沒有覺得悶得慌了，這陣子實在是太忙，可是今天我帶了你兒媳婦還有你孫女來看你了。」
居然是他媽媽，還有他說什麼了，媳婦？孫女？抱著花的曉夏漸漸蹲了下來，眼眶止不住的酸楚，心裡漲得滿滿的是什麼？悲？喜？還是悲喜交集？原來真的如她當初所想，他真不是衛晉衛瑛的親兄弟，他曾經在她面前的傷心難過，悲哀脆弱都是因為他媽媽嗎？是不是歷來不是正室的女人都只會是一個悲劇？是不是這樣出生的小孩都有一個不甚光明的童年？就像自己，就像悅悅？淚水不知何時滑了下來。
「過來。」衛璟拉過曉夏和悅悅。而一旁早有守墓人準備的香燭。曉夏默默的點燃燭火，插在香筒之中：「媽。我和悅悅今天來看你了。」曉夏哽咽著，失去至親的那種疼痛，她理解。更何況是小小的年紀？
衛璟有點驚喜的看了曉夏一眼，曉夏稍稍低了低頭，在先人面前不可以說謊，她已經把他當作了此生終身相伴的人。
「悅悅過來，叫奶奶。」衛璟把悅悅抱到跟前。
悅悅好像搞不懂眼前的關係，有點怯怯的看著曉夏。
曉夏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微微一笑：「悅悅乖，這就是你奶奶，爸爸的媽媽，叫奶奶好嗎？」
衛璟抽出一枝百合花遞給悅悅：「悅悅，把花送給奶奶好不好？」
小傢伙看看衛璟又看看曉夏，才學著他們的樣子蹲下，把花插在墓碑旁的大理石花瓶裡，輕輕的叫了一聲：「奶奶。」
把花插好，又說了一會話，衛璟站起來，抱著悅悅擁著曉夏，正要轉身離去。身後卻傳來了一把微微沙啞的冷峻聲音：「這麼快就走了嗎？」
兩人同時轉過頭，對面立著的是一身黑衣臉色陰沉的衛立天，旁邊還有他的司機。衛立天曉夏是見過的，看著此刻的他，曉夏的心不禁一下收緊，臉色也一瞬間變得煞白。
「爸？你怎麼也來了？」衛璟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
「帶媳婦給你媽見，怎麼就不讓我見見？」衛立天陰鬱的眼神劃過曉夏和悅悅。
「哦，原來就為這個事。來曉夏，這是我爸，悅悅，叫爺爺。」衛璟還是那樣的表情，真像是平常向家長引見另一半一樣。
「我的兒媳是江心瑤，我的孫女怕是還沒出生吧，她們是誰？也配叫曉芙一聲媽？一聲奶奶？真是天大的笑話。」衛立天陰惻惻的聲音一字一字的傳來，砸在曉夏的鼓膜上，砸得她全身顫慄。她們不配？說她就好了，但她絕不容許別人這麼看她的女兒。剛要開口，掌心卻被衛璟緊緊捏了一下。
此時衛璟的臉也全然冷了下來，陰寒凌厲好像曉夏從來不認得的一個人。
「那麼照你這樣說，我也不配叫你一聲爸咯？」
「你什麼意思？」衛立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媽何嘗又是你父親眼中般配的兒媳？在他口中，我媽不也是一貪慕虛榮的女人？」衛璟唇邊扯出一抹冷笑，眼中卻是如那千年冰川一般。
「閉嘴！你是在侮辱你媽。」衛立天大吼一聲，臉上的青筋條條爆現。
「侮辱我媽的不是我，是你們衛家的人。」衛璟的怒火也不可熊熊的燃燒了起來，小時候的那些冷言冷語他記憶猶新。
「你這是要誠心氣我，氣你媽是媽？」衛立天知道秦曉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你錯了，我哪有氣我媽，我這不是讓媽高興高興嗎？她沒有福氣遇見一個敢作敢當的男人，所以她就冷冰冰的躺在了這裡這麼多年，但是我女人就比她好運氣多了，不用走她的老路，她應該也會為她高興的，這一聲媽，一聲奶奶，她一定愛聽。」衛璟怒極反笑，看著衛立天漲得通紅的臉，心裡卻是瞬間的無盡悲涼，他抓到他的弱點了，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那個叫秦曉芙的女子的悲劇的人生永遠的無法挽回。
看著無語的衛立天，衛璟拉緊曉夏的手轉身向山下走去。
「和你舉行婚禮的女人一定不會是她，你可別把公司當兒戲。」從後面傳來的聲音沒有了剛才的強硬的氣勢，更多的只是警告的意味。
「不用您費心，我會處理好的。」衛璟冷哼一聲，加快的向下的腳步。
曉夏被他拖著，幾乎一路小跑的走著。衛璟媽媽的故事大概也聽出了個十有八九，想必他自小在衛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吧，看著他平常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怕只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武器。也許，他比任何人都需要更多更多的愛。
悅悅一直都沒有吭聲，兩隻小手只是緊緊的抱著衛璟的脖子，她小小的年紀怎麼搞得清那些年代久遠的糾葛呢？只是剛才兩個男人的怒火是把她嚇著了。
坐到車上，緊閉的窗戶擋住了外面陰冷的風，天空甚至開始有點點滴滴的雨落了下來，砸在擋風玻璃上，一下一下的，寂靜的車內聽得特別的清楚。
「璟。」曉夏把頭靠在他堅實的臂膀上，小悅悅也一個勁的往他懷裡鑽著。
「嗯。」衛璟輕輕的應了一聲。
「沒什麼，就想叫叫你。」曉夏心裡湧起一股柔軟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