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裡的王麗敏、上官錦玉和舒曉荷,一一在歡顏夢中閃過。
王麗敏的特寫出現,畫外音說道:「這個早就該死的。若讓她這麼活下去,等長公主長大成人後,她就會被接出冷宮。到那時當今太后就會死在她手裡,繼而影響朝堂上的一些大事。」
然後便是上官錦玉的特寫,「這個也是早該死的。她若不死,雖出不了冷宮,卻會給王麗敏出謀劃策。至於你,本也在她們的計劃中,可她們卻奈何不了你。」
隨後便是舒曉荷,「這舒氏只要活著,幾年後她的父兄必會以不受軍功為交換條件聯名上書求皇上釋放她。她生的皇子以後會參與奪嫡,大皇子會在舒氏母子手中九死一生。」
「這個,」 影像隨後變成了陳月虹,「她本是不該死的。你為皇上安排嬪妃服侍枕席之間本是沒錯兒,卻不該對楊玉枕犯了婦人之仁。那楊氏正是因為侍寢有孕生女晉位,才對這陳氏動了殺機。」
「換句話說,陳氏本人與楊氏的一家,都是死在你的手裡。用你的話說,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不要緊張,我這並不是洩露天機。已經發生的,你心裡有數,而即將發生的,並不是必然,因為還可以改變。」
歡顏聽得是冷汗淋漓,「那您說我該怎麼辦?我如今身懷有孕,肆意殺生豈不是折了孩子的福氣?」
「所以我讓你讓路。這種害人性命的事兒,自有真正的齊歡顏來做。若不是你佔了這個身子,她早就將這幾個打發了。這才是真正的剷除異己,哪兒像你一般婆婆媽媽。」
「你當那真正清明的後宮是你這種心慈手軟的手段便打造得出來麼。看似安寧和睦的表象之下,哪個前朝後廷不是鐵腕與無數血淚造就?」 夢裡的聲音又恢復陰沉。
歡顏簡直就要絕望,不禁急得雙手亂抓,「師父,能不能給我些時間?您讓我踏踏實實將孩子生下,和他們相處一段日子之後,再細談讓路之事?」
伸手捂緊高挺的腹部,她不禁落下淚來。我還沒見到我的孩子,你們就讓我讓路,我實在是不甘!哪怕百分百的答應放我重回現代,也不能現在就走啊!
歡顏哭罷,毅然在夢裡跪下,「師父,求您了。求您看在我處處都是好意的份兒上,即便我是好心辦了壞事,也容我生下孩子再走,好不好?」
「我知道,好心辦了壞事之人並不比真正的壞人無辜多少,畢竟都造成了惡劣的後果,善與不善又有何區別。何況這所謂的好心又是因為盲目自大。或者,您看在我對雲天一往情深委曲求全的份兒上,看在我腹中懷中下一個皇帝的份兒上,給我些時間?」
那聲音一聲長歎,「你覺得我作為一個守護者,有權利容情嗎?何況你不久前不是說過,哪怕須臾夢醒也絕不後悔?」
「那一日若不是你說無怨無悔,我怎麼會當晚便入了你的夢?」
歡顏淚流滿腮,「也就是說,這裡一刻也容不得我了麼?」
未等對面回答,她突覺腰部酸脹,進而又是撕裂般的攪痛從腹部傳來,不禁在夢中高吟出聲。
「歡兒,歡兒你怎麼了?」 穆宵啟被那呼痛聲驚醒,藉著帳頂夜明珠的光芒細看,身旁的歡顏已是疼得滿臉汗珠卻雙目緊閉,手腳亂晃著似乎掙扎得厲害。
穆宵啟只著中衣赤著腳便下了床,打開寢殿門高呼來人。復又回身跑回床邊,大聲喊著歡顏的名字。
歡顏晃了晃頭,似乎終於被呼喊聲驚醒,緩緩睜開了發澀的眼睛。帳頂的夜明珠如睡前一樣散發著光芒高懸著,寢殿還是那個寢殿,身旁緊張呼喚自己的男人還是那個男人。
努力對穆宵啟笑了一笑,卻不知費了多少力氣,聲音微弱的似乎要斷了線,「雲天,不要慌。我想我只是提早發動了。好在嬤嬤們已經住進坤寧宮了,喊兩個有力氣的抱我去產室就好。」
穆宵啟二話不說,抄起歡顏平放於錦衾之上包好,伸臂將她抱了起來,隨後對衝進來的綠俏急切喊道:「吩咐下去,該燒水的燒水,該傳太醫的傳太醫,坤寧宮內所有的奴才全都叫起應急。」
話音未落人已衝了出去,一路走一路高喊,眾奴才與收生嬤嬤們在這大聲催促下趕忙紛紛起床各就各位。
歡顏依偎在穆宵啟懷中,忍痛慶幸著。若不是這及時發動,也許自己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如今還好,也許我能堅持到生下我的孩兒,至少看看他們長得像誰更多些。
然後便是暗驚,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怎麼扭頭回想起來,貌似很是涼薄無情?就算在夢裡求了,也不過是求師父讓自己平安產子,能夠看孩子一眼再走,我把雲天放在什麼位置了?
正想著,穆宵啟已經大踏步進入早就佈置好的產室。這產室不過是抱廈邊的一大間,是將原有的兩小間打通重新佈置的,正挨著小廚房,用個熱水很是方便。
好在幾天前開始便有專人負責這產室裡的小火炕,每天都燒得暖暖的,一是為了烘透這幾面牆,二是怕皇后的雙胎說不准何時就會提前發動,冰冷的屋子現燒燒不熱。
歡顏掙扎著讓穆宵啟將她放下趕緊避出去,冬梅與綠俏也在一旁相勸。穆宵啟無奈,只得將她在產床上放好,還不忘伸出大手抹了抹她額頭上疼出的汗:「歡兒莫怕,我在外面。」
記得歡兒出生的那個夜裡,齊國公在產室外就是這麼喊的,「鳳娘莫怕,我在外面。」 穆宵啟微微一笑,那一幕如今回想起來好似發生並不久,可轉眼歡兒也要做娘親了。
歡顏虛弱的笑著對他擺手,「你只穿了中衣,這大冷天的可莫著了涼,快回寢殿等我們。」
穆宵啟親手遞過來一個參片,瞧著她張口含了,方才依依不捨轉頭出去。又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歡顏咬緊牙關拚命忍著,卻依然痛得意識幾近模糊。收生嬤嬤們忙碌在床旁,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一概瞧不到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