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那孩子當成什麼了?一步登天的梯麼?藉著撫養瑜兒,她不但晉為昭儀,這次還被帶到行宮、又藉機有了身孕。
於是歡顏很是擔心四皇子。蕭梅兒這麼迫切的想要懷上個龍胎,待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她還會真心對待瑜兒麼?
瑜兒可還不滿半歲啊,乳娘嬤嬤們再盡心,比得上養母的關懷麼?她若是一心對瑜兒好,就該好好待那孩子,而不該在車馬勞頓後不管不問,迫不及待的只是一心為自己謀劃。
歡顏冷笑。擱下手中冰冷的湯碗,「撤了吧,今兒沒胃口喝湯。」
明年春天旭兒就滿五歲了。也許自己那時能夠跟太后求個恩典,趁著蕭梅兒尚未分娩,將瑜兒接到坤寧宮來撫養。或者現在就未雨綢繆,先跟太后磨悠著遞遞話兒。
雖然自己的孩兒到那時也不過才半歲左右,坤寧宮貴為皇后居所,自己身為皇后,還能慢待了幾個孩子麼。
俗話說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總比讓一個妃子挺著即將臨產的大肚子還要照顧另一個孩子好得多吧。想必到時蕭梅兒想要拒絕也不敢拒絕。
若是她能生個皇子,算她命好功德圓滿。若是命差生了個公主,再回想起瑜兒養在她膝下的好處,也無力回天了,自己絕不會再放瑜兒回去的!
歲月總是毫無聲息的流逝著,轉眼間又是秋去冬來。穆弘十年冬至月初,歡顏挺著肚子偎靠在坤寧宮西暖閣的羅漢床上,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地龍與小火炕皆燒得熱熱的,又不像熏籠取暖搞得一屋子炭氣。西暖閣裡溫熙如春。
小火炕旁的地桌上,描金的細白瓷橢圓盤中堆了幾個五指香椽。那是齊源托了西南軍中諜報捎回來的,據說是在樹上掛了三五年了,難怪那味道如此香甜悠遠。
伸手輕撫羅漢床上的虎皮,酥酥癢癢的感覺還真是奇妙。想起這虎皮是北疆來的,再看看那香椽,歡顏不由得唇角帶笑。有親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這幾天收了不少東西啊,西南來的五指香椽、散血子、籐三七,北疆來的虎皮、黃梁、赤小豆。收了這些東西,歡顏才想起自己離預產期只有區區的四十幾天了,不由得有些雀躍,又有些緊張。
雀躍當然是因為就要和自己腹中的孩兒謀面了;緊張卻是因為害怕這生產的鬼門關。
歡顏倒不是怕這古代的醫學不夠先進,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是傳統醫學的鐵桿兒擁躉。可這分娩之事畢竟不同於其他病症啊。萬一靠自己的力氣生不出來,這古代又不能做剖宮產,何況這肚子裡還是兩個小傢伙兒?
八月底從行宮避暑回來後,李太醫便是每五天一請平安脈。在歡顏有孕七個月的時候,李太醫很是肯定地上奏,皇后懷的是雙生子。
穆宵啟聞信後笑沒了眼睛,慈寧宮裡的太后得知後也是喜不自禁,言道這顏丫頭不懷就是不懷,一懷便是雙棒兒,大穆朝的後宮還從未有過雙生子的先例呢,皇上可是個有福的。
歡顏當時卻是腹誹了半日。
前世的時候,穿越女的事兒可是看多了聽多了。憑借一雙手在民間自食其力的有之,努力打造安樂窩相夫教子清平喜樂的有之,打跑鳩佔鵲巢的小妾喜做當家主母的有之,一生一世一雙人不羨神仙的也有之,怎麼輪到自己身上就樣樣都落入俗套?
進宮,封妃,得寵,封後……毫不費力。這也就罷了。懷孕不但懷上了雙生子,鬧不好分娩時還是個龍鳳胎……這不是自己曾經最不齒的穿越俗套麼?
過去總以為那完美的情節不過是寫者的yy,如今這種事兒卻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我的神啊,這個時代的齊歡顏,真的就這麼神奇麼?
歡顏雖然腹誹,更多的卻是幸福甜蜜。很多在前世望而不得的東西,這世都得到了吧。哪怕這就是個完美的夢境,須臾便會夢醒,也算不虛此行了吧,穿越千年又何妨?
歡顏如是安慰著自己,卻不曾想從此後噩夢不斷。
夢裡總有個陰沉的聲音問:你從哪裡來?你本不該來。
你攪亂了這個後宮,攪亂了這個朝代。你毀了這個皇帝,毀了這個皇朝。
你還不回去麼?你不是說,哪怕須臾夢醒,也不虛此行麼?
歡顏掙扎著想醒過來,卻總是無果。她不想聽那些聲音。而那些問題,她也不想回答。如此的夜,總是令她睡醒後雙眼浮腫,雙目無神。連帶著腹中的胎動都有些頻繁雜亂。
白日裡回想起那些夢境,歡顏也在不停地告誡自己。意志,意志要堅強。反抗,一定要反抗。
如此捱了十幾日,已是冬至月中旬了。這一夜,歡顏破天荒的求了穆宵啟,問他能不能和她一起宿在坤寧宮西寢殿。穆宵啟以為她產期將近心頭惶恐,笑言道歡兒不怕有我陪你。
夜,如期降臨。歡顏心內期盼著,也許有穆宵啟這個真龍天子在,今晚的自己能睡個好覺。再不濟,有他的氣場壓制著,夢裡那個聲音應該不會再那麼肆無忌憚吧。
然而,那個聲音還是如夜色一般如期而來了。歡顏不由得握緊了雙拳,未免欺人太甚了吧!睡夢裡的歡顏甚至聽到了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不知過了有多久,也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歡顏終於在夢中開了口,平靜地令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你到底是誰?總到我的夢裡來問些莫名的話,你想做什麼?」
對面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陰沉裡帶了一絲笑意,「你終於開了口?為何不先回答我的問題?」
歡顏嗤笑道:「是你在我的夢裡。客隨主便你不懂麼?你無約闖入,到底想做什麼?說說你的目的。」
「凡事有因必有果,不是你常說的?」那聲音答道,「若無你的莫名闖入,平白佔據了她人的身體,我又怎麼會入你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