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只得緩緩開口,「縱觀整個後宮,養育大皇子似乎只有我更合適些。可是,我現在真的不能嘎崩脆地直接答應。我是,我是想皇后心裡頭有這個事兒牽掛著,總能……多支撐些日子。若讓她鬆了口氣,只怕……」
穆霄啟歎了口氣,「你說的有些道理。只好盡人事聽天命吧。」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穆霄啟便提到了刑部的審問結果,「至於那事,你正在養傷,就莫插手了。我著人處理便好。」
歡顏點頭,這是最好的。那刺客與主使之人害得自己險些丟了命,若是自己親自處理,萬一再壓不住火氣,氣壞了自己事兒小,顯得不大方不寬容丟了臉面事兒大。
何況這大年根兒底下的,誰去找那個不自在。少看些令人噁心的嘴臉,喜洋洋的準備過年不好麼。踏踏實實養好傷口,別留下難看的疤痕,才是眼前最緊要的事兒。
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這個為自己考慮的人又是皇上。歡顏便承了好大的情兒般膩著穆霄啟,「還是你最疼歡兒了,打小兒便是。」
穆霄啟寵溺的撫了撫她的頭,「這宮裡歡兒只有我一個親人,我不疼你誰疼你呢。好好養傷吧,過兩日我帶你去東郊。」
歡顏偎在他懷裡不停地點頭,「我就說你最好了,總知道我想些什麼。不過出宮也不急,等齊源回來後再說也好。」
穆霄啟歎了口氣,「你自小在齊府長大,齊府又是個安靜的所在,沒那麼多妻妾爭鬥令你打小兒就學會了防備了這個再抵擋那個。如今進了宮現學現練,終是委屈了你啊。」
歡顏離了他的懷抱,笑道:「人總是要長大的,不是麼。其實我本來的願望是一輩子都做個米蟲的,可仔細一想,那又與廢物有何區別?只要有你在,什麼爭鬥都不可怕了,也算我沒白活一回呢。」
「你還別說,我就打心眼兒裡喜歡你這不服輸的勁頭兒呢。我在宮外長到十四歲,整日裡海闊天空的,乍一回了這宮裡,也是不適應得緊。若不是咬緊牙關全憑著一股子勁兒,估計那龍椅上坐著的早不知是誰了。」穆霄啟感慨著。
歡顏默默執起穆霄啟的手,那雙手,並未因是帝王養尊處優便保養得極好。寬大溫暖稍顯粗糙,又因時不時執了劍習武持了筆批折子,常受磨的幾處已出了老繭。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風雨雷電有甚可怕,只當皆是風景。」歡顏將他的手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感受著那溫暖粗糲。
這種話語,若放到現代來說,男女都是可以說的,也沒什麼出奇。放在這古代,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該是什麼樣的深情呢。
穆霄啟抱緊歡顏,心頭有暖流汩汩淌過。他深切的知道,身為帝王唯有真情最難得,何況是兩情相悅。歡兒,我定不負你。
二皇子穆昶健的週歲過後,便是小年。緊接著又是除夕與上元節。齊源在臘月底回京述職,在東郊齊府也只享受了二十來天家的溫暖,過了上元節便與李清澤又趕赴了西南。
而齊江也是同時回京述職,其後卻只呆了兩天,到東郊看望了親人又在林府盤亙了一日,進宮與歡顏聊了片刻便匆忙趕回北疆,說是要陪雪華過年。臨走扔了句話,雪華有孕了。
因此上這個年,歡顏便過得很是快樂。還曾打心裡嘲笑過自己,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除夕時,一起參加後宮家宴的嬪妃又少了兩人。卻無人提起這事,不知是不敢,還是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如此多的女人共同侍奉同一個男人,少上幾個無疑是好事。也許早就沒了兔死狐悲的感受,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吧。
早春二月,冰雪消融。十天前,又是一對與齊家有關的雙生子,降生於京城林府。樂顏那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如今也做了娘親了。歡顏又磨了穆霄啟一回,兩人依舊換了常服,坐著林元華當車伕的馬車,出了趟宮前往林府看望樂顏母子三人。
回宮的路上,歡顏經不起穆霄啟的軟磨硬泡,便答應說今年努努力也懷上個一男半女。瞧著穆霄啟將雙眼笑成月牙狀,歡顏不敢再將那話當做玩笑,心道懷一個就懷一個吧!
趕緊生一個,也省得回一次東郊便被鳳娘念叨一次。加上冬梅姑姑在臘月底便回了宮,這些日子也都將歡顏的耳朵嘮叨出繭子了。 有了這兩人的催促再加上穆霄啟,也有歡顏受得。
何況太后那雙眼睛,只要見了她不望別處先瞧肚子。雖然話裡不說,卻令她更是渾身不得勁。女人嫁人生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逃不掉躲不過,早早生了也好。
從宮外剛剛回來,換了衣裳洗了臉,便見鶯鶯面容蒼白的來了永禧宮,進了大殿便跪下:「娘娘,求您快去瞧瞧我們主子,太醫說是不大好,也就是這一半天的事兒了。」
歡顏大驚失色,「可去養心殿找皇上了?」
鶯鶯強忍著眼淚,「回娘娘的話,已派人去過,如今只等您了。」
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淺淺的鵝黃襦裙,顏色並無不妥,新梳的髮髻又只別了個白玉簪。歡顏進了暖閣拿了件小披風,便匆匆與鶯鶯一同趕往坤寧宮。
穆霄啟已經到了,正坐在大殿裡愁眉緊鎖與太醫們說著話兒,歡顏進去只屈了下膝,便在鶯鶯帶領下進了寢殿。皇后面如金紙唇色烏紫躺在床上,一雙眼無神的瞪著寢殿房門處,見了歡顏進來,那眼神立刻亮了一下。
歡顏跪在腳踏上,握了皇后那乾枯如老竹的手,「姐姐,我來了。」
「虧得,有你,讓我,多熬了幾個月。如今年過了,也算我,在這人世,多活了一歲吧。」皇后微笑著說道。
「可是,妹妹還沒,答應我,撫養旭兒,讓我,怎能走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