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芳跟進來,找出雙麂皮小靴。黃棕色的麂皮半高的靴筒,內裡襯著些羊羔毛,既柔軟又暖和。
「主子若想出去打雪仗,便穿這個吧。」采芳舉著靴子說道。
「好啊好啊,還是采芳貼心。不過咱們午後再打雪仗吧,讓這雪再多下些。我先換了衣裳,咱們去御花園看梅吧?」歡顏問道。
采芳點頭,「踏雪尋梅,主子前些天教的。」
歡顏吃吃一笑,踏雪尋梅,明明很是風雅的事兒,卻被采芳這丫頭如同唸書般說了出來,聽起來真是好玩兒。
告訴采芳找出自己前些日子囑咐施紅做的褲裝,歡顏坐在妝台前拆起了頭髮。重新在左側梳了個高高的馬尾,再將那發層層繞了起來,取了幾支發針別好。
對著鏡子照了照,歡顏滿意的笑了,這種現代的小歪髻很是俏皮爽利,不要說去花園賞梅,就是打雪仗也不用怕散落。未帶一朵簪花,便扭身去換了衣裳。
絮了薄薄絲綿的小靴褲,膝蓋上肥大膝蓋下窄小,與騎馬褲相似正好可以塞進麂皮小靴裡。裡面又穿了條貼身彈絨褲,便不覺得寒冷。
上衣是件掐腰小棉襖,中式立領蝴蝶盤扣。歡顏當時不敢將那圖畫得驚世駭俗,便只得取了些古典色彩,與現代的短小精悍相糅合。
這小棉襖是施紅攢了很久的鴨絨做的。自從聽主子說過鴨絨比絲綿更保暖,只要點翠殺了鴨子,施紅便蹲到一旁翻撿,只取那鴨身內側的絨毛,洗了晾乾打勻。
即便時代不同材料並未普及,身攬皇寵的貴妃想穿個鴨絨襖,倒也用不著這麼艱難。歡顏明白她不過是找些事來做,便也未曾阻止,只是笑瞇瞇的瞧著。
前些天估量著攢夠了,施紅便找了主子畫了圖,一針一線的做了起來,整整用了八天方才做完。又用了三天將那襖子絎出菱形格子,用小竹條將鴨絨敲松。
淺紫色的緞面鴨絨小襖,配上紫羅蘭色靴褲與麂皮小靴,還真有點現代味道。
披了去年冬天穿過的漸變紫緞繡白梅狐皮斗篷,歡顏便拉著采芳嘻嘻哈哈向御花園跑去。
循著冷冽的梅香,主僕二人到了梅園。雪後的梅園裡,最美的還是那紅梅,歡顏手扶著花樹,上眼仔細觀瞧。
紅的花瓣黃的蕊,微微被白雪覆蓋了些,卻依然嬌艷,依然幽香。
歡顏喜歡梅花勝過其他。喜歡梅的傲骨,梅的清冷。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己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 一任群芳妒。零落成坭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歡顏輕吟著陸游的詠梅,雙手攀上了一枝怒放的紅梅,正待折下。
「你是誰?」 一聲嬌喝從身後傳來,「這梅是我們主子先看上的,還不給我放下。」
聲音未落,一個十四五歲的宮女撲了過來,便欲與歡顏搶奪這枝梅花。
「哪裡來的大膽奴才,見到顏貴妃娘娘不但不行禮,還如此刁蠻!還不趕緊見過我家主子娘娘,求她饒了你的小命兒!」采芳在一旁怒喝。
歡顏玩味的瞧著這小宮女,情知這等狗眼看人的奴才不會是坤慈兩宮的,輕輕撫掌而笑,「你家主子先看上的?你家主子是王母娘娘不成?」
宮女忙側身退了幾步,不情願般說道:「請顏貴妃娘娘饒了奴婢,奴婢不知娘娘身份,因此出言冒犯,請娘娘責罰。」
「還不趕緊稟告我家主子,你是誰的奴才?我家主子不和你一個小小奴才一般見識,喊你們主子過來!」采芳依舊怒斥道。
「我家主子近日深得皇寵,身子骨正弱,還是讓奴婢扛了吧!」那宮女傲慢的抬起眼,不屑的望著采芳。
「臣妾見過顏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這丫頭是臣妾從娘家帶來的貼身丫頭,不懂事理,請娘娘饒了她吧。」 采芳未等答話,舒婕妤舒曉荷匆匆趕了過來,上前與歡顏施禮。
歡顏瞧著她依舊身穿那大紅斗篷,笑道,「本宮說別人的奴才不能如此囂張麼,原來是舒妹妹帶來的。也罷,你說的沒錯,你家主子深得皇寵,別說本宮了,就是皇后娘娘也得讓她三分。」
「既是你家主子先看上的梅花,你就折了去罷!其實本宮並不在乎這個,就算本宮先看上的,你家主子若是喜歡,也是讓得的。」
歡顏說罷伸手招了采芳,「咱們走吧,去前頭看看墨梅,那個更雅些。」
哪知舒婕妤稍稍停頓了一下,幾步上前便拉起歡顏的手,一邊往自己的臉上摔,一邊說道:「娘娘莫生氣,娘娘莫生氣,娘娘打臣妾兩下出出氣好了。」
歡顏這廂與舒曉荷拉扯著,那小宮女不但不上前,反倒撒腿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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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梅》:陸游
既已說了不與這二人為難,那舒婕妤的話語與動作為何如此莫名其妙?她的宮女也並不上前維護主子反倒跑了,歡顏心中納罕得要命。
用力拽回被舒婕妤緊拉的手,歡顏笑道:「舒妹妹這話說的怪異,本宮有些未聽懂呢。你的奴才冒犯了本宮,本宮也未曾教訓她,為何卻要打你幾下子出氣?」
「不就是一枝梅花麼,本宮從不喜與他人爭搶,何況是與個奴才?本宮一會子去一旁折些別的就是。」
「家裡帶來的貼身丫頭,確實比不得這宮裡的宮女們懂事些,本宮不怪她。本宮也不會遷怒於你,舒婕妤放心吧。」
「妹妹只需記得,那不懂事的奴才需要好好調教。今兒還好是遇上了我。」
歡顏說罷拉著采芳轉身便走,采芳腳步連忙跟上主子,頭卻連連扭回望著那舒婕妤。
「采芳,瞧什麼?還不趕緊走。」歡顏撥回采芳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