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啟欺身過來,抓起她的手放在口邊緩緩吹著:「歡兒你莫急,也消消氣,我真的沒那意思。我是自己嚇唬自己來著。我剛才就想,若真是歡兒做的,我可怎麼是好?」
「誰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放下我的手!」歡顏一把扯回自己的手,匡啷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求皇上給臣妾個痛快的死法兒,臣妾絕不辯解!」
歡顏心中滿是苦澀與哀痛,只是不停的想到,他不信任我,他不信任我。原來在他心中,我也是蛇蠍般的女人。
可笑的是,前些日子還覺得自己幸福快樂,這一眨眼,就泡沫般坍塌崩飛。
原來愛情真是個靠不住的東西,歡顏咬牙切齒的想到。
你不想要的時候,它偷偷就來了;你想抓住它吧,它轉身消失,無影無蹤。
像風?像霧?像雪?歡顏忍不住在心中罵了句髒話,它怎麼配!它其實就是個臭狗屁!
是我太傻了!我還以為宮妃與帝王之間也會有真愛。我實在是太天真太幼稚了。歡顏簡直是悲憤交加啊,恨不得就這樣磕頭磕到死算了。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脫,無憂也無愁,瀟灑又自在。
穆霄啟嚇壞了,上前拉她,卻拉不起來。
穆霄啟是練過武的人啊,雖說不敢用力怕傷了她,也不能拉不動一個弱小女子吧。未料歡顏如同生了根般,他向起拉,她就向回坐,一邊坐一邊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前世裡,歡顏氣性大又記仇。誰都以為時間會漸漸淡化那些被傷害的過程,因為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實際上,她的心裡卻一點點將個小疙瘩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因此和劉亞軒離婚後,誰問起來她都只回答說:他死了。再補上一句:飛機失事摔死了,屍骨無存,找了好幾年都沒找到。
若不是歡顏在醫院的業務一直很好,誰都會以為她精神受了刺激。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如此清晰冷靜描述自己愛人的死法,臉上也不帶任何表情。
醫院裡評職稱,歡顏被人偷了論文,連夜又趕了一篇出來方才交了差。她雖然一直以冷漠著稱,卻只是不愛說話而已。唯獨對上那個人,眼神冰冷得讓人忍不住戰慄。
那人想了好久形容詞,只想到了一個字:蛇。想罷立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汗毛聳立。從此只要遇上歡顏,立刻或扭頭,或繞行。
穆霄啟坐到地上抱緊歡顏,心想既拉不起你,我就陪你一起坐著。抱緊你你總不會再磕死了去吧。
「歡兒,能容我解釋麼?」穆霄啟小聲哀求道。
歡顏雙眼無神,搖了搖頭。「你不用解釋。我也不用解釋。我一直以為我與你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是我錯了,是我太過苛求了。是我太拿你的寵愛當回事了。是我太他媽的理想主義了。」
穆霄啟雙眉緊皺,歡顏面容冰冷,兩人就這麼不尷不尬的擁坐在地上,誰也不再說話。
采芳在暖閣裡一直惦記主子,無奈太醫尚未診出結果,主子又是被皇上拉出去的,實在不敢跟出來。
皇上與歡顏離了暖閣後,梁太醫便問李昭容一天裡都吃了些什麼,紅艷掰著手指一一講了。
那梁太醫心裡有了數兒,取了銀針下在李昭容的內關穴上捻了捻,又在足三里隔衣下了針:「娘娘龍胎無恙,只是腸胃有些不對,怕是那菱角吃壞了。午膳用了豬肉,午膳後又吃了菱角,這兩樣相剋得厲害。」
「好在發作後微臣來得及時,若再疼上一會子,保不齊就動了胎氣。」
「這兩個穴位扎完了,便能緩解些。倒是有幾個止痛更好的穴位,娘娘懷著龍胎又不適合下針。娘娘先略忍忍吧,喝了湯藥就會好起來。
梁太醫到一旁桌子上寫了藥方,略等片刻又給李昭容起了針,喊了雨兒隨自己回御藥房抓藥。
采芳見李昭容這兒腹痛明顯好了許多,太醫又說只是吃壞了肚子,方才放下心來,出了暖閣去找自家主子。
「主子?主子?您在嗎?」 采芳見大殿裡無人,便出去到了院子裡,彩安殿的奴才們卻說未見得貴妃娘娘出去,於是返回大殿輕呼著歡顏。
歡顏掙脫了穆霄啟,倔強的起身從屏風後閃出,「采芳,我在。你進去說一聲,讓李昭容好好養著,我突然有些不大舒服,不敢進去叨擾,先回了。你出來追我就好。」
說罷低頭出了彩安殿,急急的向永安宮外走去。出門時和路上遇上打招呼施禮的奴才們,一概不抬頭只是擺手,匆匆到了永禧宮門前。
「主子慢些走。」采芳進了暖閣回了話後追出來,在身後喊道。
「歡兒,你慢些,小心摔了。」穆霄啟也追了來。
歡顏離去後,他進了彩安殿,得知李昭容只是吃壞了肚子,斥責了紅艷幾句,又囑咐小心看護,便速速離去。出了門打發了小德子,自己便匆忙的往永禧宮而來。
歡顏只當沒聽見這兩人喊,逕直進了殿又回了睡房,直接將門別上。上了床躺下,方才覺出額頭與手腕火辣辣的疼。
可與心痛比起來,這疼又算得了什麼?
齊歡顏啊,你還是想錯了。你以為無情無愛孤獨終老很痛苦麼?你前些日子還振振有詞教訓齊江,若將雪華丟在這宮裡,她將痛苦終生。
可那樣的話,畢竟她心裡還有個念想兒啊。自己呢?轉瞬間就連個念想兒也沒了。若說得牽強些,就只有齊府還能算得上牽掛了。
若是有人現在告訴歡顏,死了就會回到現代去,想必她絕不猶豫。畢竟她在現代活了二十九年,和老爸老媽感情更深些。這個古代,如今已沒人能比得上了。
還真是飛蛾撲火呢,瞬間灰飛煙滅。歡顏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