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濺起的水珠在空中飛揚四濺,很快便消失在朱紅色的宮門前,只餘蒸騰而起的霧氣久久不散,阻斷了她徒然悵望的視線,
漓溪回到屋中,神色懨懨的邪倚在窗旁,目光黯然的望著連綿垂落的銀絲,不知在想些什麼,餉午時,玲兒勸她吃些東西,她也淡淡回絕了,玲兒知道她心情不好,沒有再強求,安靜的退了出去。她就這樣一直坐到了黃昏雨停,才微微舒展眉頭,起身向院外走去。
雨後的花圃中總是透著沁人心脾的清爽芳香,讓她悵惘的心情也隨著這浸人的清香好了起來,她猶豫了片刻,向茂密的碧樹下遮掩的房簷走了過去。
她剛一踏入『錦月華軒;便看到紅芷手中端著藥碗一臉沮喪的立在樹下,肩上發上都被從樹上滴落的水珠浸的濕漉漉的。
「紅芷,怎麼立在這裡?」
紅芷見到她眸子立時一亮,仿若見到了救星,緊緊抓著衣袖,黑亮的眸子滿是苦惱,:「漓溪姐姐,你不來我也正想派人去找你呢!」
「怎麼了?」
「這藥方真的對麼,你沒有弄錯吧?」
漓溪思索了片刻,搖頭道「自然沒有,我都是按照逍遙仙前輩的方子去配的不會有錯的,怎麼了?」
「有沒有可以讓這藥不知不覺變甜,卻又不會讓他感覺到甜膩」她眨著眸子焦急的問道
漓溪困惑的搖搖頭,輕聲道:」我從未聽過有這種東西,他不肯喝麼?「
紅芷長歎了口氣,坐在石凳上,支著腮幽幽歎了口氣,:「是啊,之前說太苦不肯喝我便放了些糖,可是他又說他過甜膩,又不肯喝,這已經是第十碗了,無論怎樣他都說難喝的讓他難以下嚥,還說一聞這味道就想吐……到底該怎麼辦?」
漓溪斂眉看了一眼寂靜緊閉的門扉,已然意識到什麼,淺笑著拉起紅芷的手輕語道:「我突然想起有一種藥材叫『無簾子,這種藥材可以去除藥中的苦澀,卻又沒有腥甜之氣,不如將那藥材放入藥中試試」』
「真的?!」紅芷立時蹦跳起來,滿臉歡喜的抓緊漓溪的衣袖璀然笑道:「真的麼,真的麼?!」
「恩……」她含笑頷首
「那我這就去抓藥!」她回身沖屋內喊道「傾霜哥你等我,我很快就會給你弄來不苦的藥了,等我啊!」喊罷,她沖漓溪明媚一笑,一溜煙的跑出了院子。
漓溪看著她消失了的身影,目光閃過一絲歉意,她深吸了一口氣,抬步跨入屋中,屋內沒有點燈,垂著厚厚的簾帷,光線幽暗,她只能從窗戶中透出的幾絲微光中看到他模糊的輪廓,他裹著一身素白色的長衣,閉著眸子半躺在貴妃榻上,烏黑的髮絲凌亂隨意的散在床上,華貴陰柔的臉上神色慵懶而清冷。」你沒有睡著吧?「沉默了片刻,她小聲道
月傾霜淡淡睜開霧氣氤氳的眸子,迷濛的望著她,臉上燃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你既然知道又何須問呢,你故意支走她,不就是為了和我顛鸞倒鳳麼?」
「你……」漓溪身子顫了一下,臉緋紅起來,咬著唇辯解道,:「我才沒有,你不要胡說……我只是想勸你不要故意為難紅芷,才會出此下策的……」
「沒有?」月傾霜輕佻的挑挑眉,眸光慵懶而曖昧,仿若寒潭中的燭火,泛著清冷的誘惑,「你看我熄滅了燈火,拉下了錦帷就是為了配合你,你還等什麼呢?」邊說邊拉著她的手將她扯進自己懷裡,緊緊禁錮著她。
「你……你放開我!」她用力的在他懷中掙扎卻不想觸動了他的傷口,一陣壓抑的低咳從他唇角蔓延出來,還有鮮紅的血絲,她一時竟不忍再動,只是茫然無措的無奈望著他,
「說起來我今日傷成這樣也有你一半的功勞呢……」他冰冷的手指緩緩撫摸著她漸漸的下顎,唇邊的笑意變得邪氣而詭異,「你也很希望我死是麼?」
「不是,不是的!」她咬著唇委屈的搖著頭,淚水漸漸在她眸底聚集,「我那日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我沒有想到日後會是這樣」
「可是已經發生了,不是麼?」他幻化莫測的眸子如古井般深不見底,一寸寸啃噬著蠱惑著她的理智,「再多的對不起也於事無補,你不覺得你應該補償我麼?」
「你要我補償什麼?」她眸光含著濃濃的歉意,輕聲問道
「什麼都可以?」 他挑眉反問
她咬唇沉默了半響,微微垂首道:「只要不違背我的良心,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那麼就補償你曾經虧欠於我的東西吧,你知道的,我最恨別人騙我 」 他的聲音很清很淡,卻讓漓溪渾身僵硬,背後滲出冷汗。
忽而,門外傳來細碎的敲門聲,他們同時望去,卻是玲兒,
「玲兒?」 漓溪微怔的看著她,「你?」
「小姐,原來你在這,可讓我好找!」玲兒天性單純活潑,爽朗大方,不太計較禮節,再加上月傾霜並不若琅君殤那般暴躁殘虐,故而不僅沒有絲毫畏縮之色反而還喜上眉梢,
「你怎知我在這裡?」
「我尋你時正碰道翠兒,她說見你往這邊來了,我自然也就尋著來了!」她眉頭得意的一挑,仿若頗為自己的聰明洋洋自得,「果然讓我給尋找了!」
漓溪搖搖頭,淺笑道:「那你尋我是為了何事?」
「我剛才聽『御血齋』的風蕭說的,他說漓江公子剛剛回來,所以就特意來告訴小姐了!」玲兒甜笑著道,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
「江兒……他回來了!?」
斜月初生,皎潔的月光灑滿開滿杏花的院子,珠光簾影,燭燈閃耀,流蘇帳內的紅裳女子
正懷抱著雙盤金鳳琵琶撥弄華弦,精美的護拔在琴弦上緩緩滑動,溫柔動聽的曲聲便如爐煙般在從屋中緩緩蔓延開來,蟬鬢上斜插的玉釵隨著圈子輕微搖動,一雙秋水美目滿漢期盼的望著窗外的黑藍色的天幕,身前的雕刻著鳳於九天的金銀錯楠木上擺滿了珍饈美味,個個色澤飽滿,香氣誘人,還有一壇上好的菩提酒,皆整齊的羅列在桌上,安靜的等候著遠方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