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樓煩的王妃?她怎麼會認識阿爸和冰溶閼氏?她到底是誰?禺疆疑惑地盯著她,猜想著她到底是誰,竟忘記了回答她的問題。
樓煩王妃又往前走了幾步,眉頭深鎖,音調急促:「你怎麼不回答我?你的右腿內側,是不是有一小塊紅褐色的胎記?」
呃……這個很隱私的胎記,當然只有自己知道,樓煩王妃如何知道這個?楊娃娃平靜的眸子猛地一顫,對了,怪不得第一次看見王妃,就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原來,禺疆和王妃的臉容,多少有一些神似的。呵,怎麼就沒想到這麼一層呢?她應該就是禺疆的阿媽,只不過……她居然是樓煩王妃!
禺疆的震驚,並不亞於她。望著激動不已、極欲知曉答案的樓煩王妃,他亦是緊張得手心滲汗,一股猛烈的潮水拍打著他的胸膛,興奮得瘖啞了聲音:「你怎麼會知道……你……」
鴉雀無聲。眼見樓煩王妃顫步靠近單于,後面眾等弓箭手更是虎視眈眈,拉弓的撕裂聲刺入耳膜,鏗鏘作響。
禺疆慢慢地收緊黑亮的瞳仁,又慢慢地放鬆,緩慢抬手,示意弓箭手不許妄動。
「孩子……」樓煩王妃哽咽著,泣不成聲……她搖搖欲墜地踱步過來,停步在禺疆的前面,緊緊地扭結著眼角,閃亮的淚水沖決而出,「我的孩子……阿媽對不起你……」
禺疆深深動容,只是不敢置信會有這麼一天……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他好想問問他的雪,他好想跟雪說:你看,她說她是我的阿媽,你說她真的是我阿媽嗎?可是,雪還在敵人的手裡,陷於危險之中,而如今,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鎮住了,僅是訥訥地問道:「你……真的是我阿媽?」
「母親,你幹什麼?快過來啊!」浩維氣急敗壞地叫喚,顯然,他並沒有聽清楚母親和敵人的對話,更加不明白母親為何如此激動。
樓煩王妃好似沒有聽見兒子的叫喚,只望著眼前讓她朝思暮想的兒子,使勁地點著頭,兩行晶瑩的清水悲傷了她的容顏。
禺疆開心地笑了,黝黑的臉龐綻開幸福的微笑,卻突然地凝固在臉上……他猛地出手,扯住柔弱的樓煩王妃,左手制著她的肩膀,右手扼住她的咽喉,轉開臉,不忍看她驚愕的表情,凜冽的目光射向驚慌的浩維,冷嗤道:「王子,如何?一人換一人,應該很公平吧?」
樓煩王妃顫抖著眉睫,眸中的激動轉瞬化為悲傷,粼粼的淚水乾涸於潔淨的臉上,洇開為飄忽的冷靜與從容……
所有人俱是大吃一驚。楊娃娃也沒料到禺疆如此狠心,以王妃為人質來換取自己,思及此,又感動於他的深情與唯一;在他心中,只有自己,才是他最在意的,旁人自是無法企及,親生阿媽都不能。
浩維失去了唯一的籌碼,臉上無波無瀾,心裡卻是涼了半截,忍不住地、嚴厲地瞪了母親一眼,遂而,俊灑的臉上揚起狠戾的冷笑:「我的母親,你隨便處置,不過,你的閼氏也隨我處置嗎?」
箭羽咻咻地呼嘯,筆直地刺進胸口,「啊」的幾聲慘叫,樓煩的四個守衛應聲倒下。
浩維面不改色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冷氣從腳底直衝而上,漫延至手腕,駭然地抖動,似乎連匕首都握不住了。
闊天提刀走上前來,緩緩地靠近浩維,英偉的眉宇之間蒼茫無色,看不出一丁點兒情緒的流動。浩維一陣激動,眸中精光閃耀,說道:「闊天你來得正好,保護愛寧兒!」
身側的楊娃娃聽聞他的呼吸驟然緊促,鼻息愈加火熱……此時不把握機會,更待何時?她朝闊天使了一個眼色,銳利的鋒芒頓湧,緊致了呼吸,胸口提上一口滿滿的氣,冷不防地出擊,迅速地擋開握住匕首的手臂,手肘狠狠地撞向他的胸口,趁他疼痛、尚未反應過來之際,蹦開幾步。值此之際,闊天的刀尖,架在他的脖頸上,折射出來的耀目寒光,照亮了他戾氣橫流的俊臉。
浩維驚怒交加,厲厲地瞪著闊天,似乎要從他的臉上挖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喝道:「闊天,你背叛我……」
話未說完,騎士們紛擁而上,制服住浩維和愛寧兒。一眨眼的功夫,樓煩王子功敗垂成,落入敵手,生死懸於一線。
禺疆放開樓煩王妃,拉住楊娃娃的胳膊,一把扯到胸口,狂猛地擁住她的身軀,不管此刻有多少雙眼睛亮晶晶地注視著,也不管她如何地推拒,只一味地抱緊,好似要勒斷她的腰肢、她的呼吸。
禺疆的身子繃得僵硬,冷肅著臉孔,一絲笑意也無,生氣地責備道:「以後不許你這麼冒險了,萬一他反應比你快,那你不就要受傷了?」
楊娃娃曉得他是情切心亂,擔心自己出事,遂紅透了臉腮,牽動唇瓣,眉眼彎曲,好笑道:「不會的,我有把握——」
他沉下臉色,幽暗如黑潮,仍舊不依不饒:「有把握也不可,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你非得要受傷了才知道男人的厲害是不是?」
這男人怎麼這麼囉嗦,不就是一件小事嗎?這會兒繞在這事上喋喋不休,是他的作風嗎?況,周圍還這麼多雙眼睛呢,他是怎麼了?她以雙掌推開他的胸膛,著力地掙脫了他炙熱的擁抱,輕聲道:「好了,大家都看著呢!那個……樓煩王妃,我想,應該是你阿媽。」
楊娃娃不等禺疆答話,逕直走過去扶住樓煩王妃,關切道:「王妃,你有沒有受傷?」
樓煩王妃一臉怔忪,冷滯著眸心,木訥地看向前方,慘白的臉容茫然一片……
禺疆走過來,輕輕地扳住樓煩王妃的雙肩,強迫她看著自己,黑眸中跳躍著些許激越的芒色,激揚道:「告訴我,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