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重兵把守,如果今夜逃跑,有可能嗎?嗯,想想,好好想想……王帳前面,擺開盛大的露天慶功宴,樂音奏響,歌舞昇平,酒香飄揚,言笑歡快,人聲鼎沸。傳到這邊的營帳,細細碎碎的不甚清晰,流水一般淙淙流過。
「王妃!」帳外傳來守衛恭敬的呼聲。
「嗯,可要仔細看好了!我奉大王之命審問她一些情況,你們在外面好好看著。」王妃的嗓音柔軟而嚴謹,不怒自威。
楊娃娃尋思著站起來,看見一個高貴的中年女子徐步走進營帳。樓煩王妃容儀和婉,容色雅媚,散發出一股端然的氣質,特別是那雙平靜無瀾的眼睛,自有一股驚人的媚色,卻親切地微睜著,讓人自願地靠近。
兩人愣愣地互望……楊娃娃心中思忖著:她想幹什麼?似乎,她並不是那麼蠻橫、陰險、嚴厲。那雙媚色無邊的眼睛,有點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樓煩王妃寧和地輕笑,上前幾步,舉止嫻雅:「閼氏,你……是攣鞮氏部落的閼氏?」
雖不知道她為何如此一問,楊娃娃仍是點點頭,冷淡地看著她,眼梢凝結著一抹清淺的笑。
樓煩王妃再次走近,客氣道:「是這樣的,我也是匈奴人,我想……跟你打聽一些情況,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是匈奴人?楊娃娃覺得太出乎意料了,樓煩王妃居然是匈奴人,那她想問什麼呢?是不是可以藉機利用一下以此獲取情報?於是,楊娃娃熱絡地扯開了笑,柔柔地甜聲道:「王妃無需客氣,我知道的,一定告知王妃!」
「我聽說,」樓煩王妃剛剛開口,突又凝住了已到唇邊的話語,臉上有些猶豫之色,終於,緩慢地開了口:「我聽說……攣鞮氏部落的酋長已經被推舉為聯盟的新一代單于,不知……這位酋長怎麼稱呼,你可知道?」
嗯?怎麼問到禺疆了?她認識禺疆?或者跟禺疆有什麼關係?楊娃娃不著痕跡地研究著她的眼色與表情,平靜地答道:「嗯,我知道,他叫做禺疆,王妃您認識他嗎?」
「禺疆?禺疆!」樓煩王妃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似乎有點激動,顫抖著嗓音:「聽說他是立脫酋長的弟弟,那……他的阿爸阿媽是誰?」
這個,應該就是重點問題吧!她認識禺疆的阿爸阿媽?嗯,說不定她還認識禺疆的阿媽呢!楊娃娃坦白地回答:「立脫單于的阿爸就是禺疆的阿爸,至於他的阿媽,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的嗓子有點沙啞,彷彿極力克制著激動的情緒,熱切地問道:「哦,他的阿媽不是冰溶閼氏嗎?」
「您認識冰溶閼氏?」楊娃娃反問道。
樓煩王妃猛然驚醒一般,立即否認道:「呃……不認識,不認識,我只是隨便問問,謝謝你呀!」她柔婉淡然的笑容,讓人癡迷:「你放心,我一定說服大王,盡早送你回去。」
她轉身,笑意嫣然,風韻猶存,高貴嫻雅,堪稱風華絕代。
問完了就想走?沒那麼便宜!楊娃娃看著她挺直的後背,突然問道:「王妃,您為什麼要幫我呢?您認識禺疆單于嗎?」
樓煩王妃愣在當地,僵硬了柔和的身軀,稍會兒才轉過身來,尷尬地笑道:「不認識,當然不認識,對了,你一定是禺疆單于的……閼氏,是嗎?」
楊娃娃點頭答應,同時,看見樓煩王妃的臉上微微露出滿意、欣慰的神色,竟像長輩一樣和藹、親切。接著,她淺笑著,離開了這個營帳。
樓煩王妃,一定有秘密!
楊娃娃仔細回想著樓煩王妃的問題,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而這個秘密,一定跟禺疆有關係。到底是什麼關係呢?記得,立脫酋長說冰溶閼氏有一個妹妹,叫做冰妍,很有可能就是禺疆的阿媽;冰妍回家以後,發生了什麼事?嫁人了嗎?還是,死了……
「將軍請進!」帳外再次傳來畢恭畢敬的聲音。
楊娃娃正斂眉沉思,忽聞帳外呼聲,不禁一愣:將軍?又是什麼將軍?怎麼這麼多人跑來「關懷」自己?尚不及思慮,將軍已經跨進營帳,高大偉岸的身軀擋住了射進營帳的火光,靜靜地站立著,他黝黑、平靜的臉龐湧起一種激動的光色。
「公主,真的是你!」將軍走上前,臉上興奮地漫開驚喜的笑容。
楊娃娃自是認了出來,想當初,他一聲不響地走了,撇下洛桑一個人,不知為何;一年後,突然成為樓煩的將軍,當真奇怪。她隱去眸底的濃濃疑惑,換以明澈的眼色,問道:「闊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闊天不自在地笑了笑,漂亮的大眼滿是歉疚:「公主,當時不告而別,是闊天的不是……剛才,遠遠地看見公主,不是很確定……如今,禺疆酋長已經聯盟的單于,闊天衷心地為公主高興。對了,公主,不知道洛桑……後來,可見過洛桑?」
「洛桑和我一起,應該在另一個營帳,你剛才沒看見他嗎?」楊娃娃的心中打了一個問號,羽睫輕眨,略有藐然,抬高了聲音,「闊天貴為樓煩將軍,倒是讓人意外!」
闊天答道:「剛才人多,我一直看著公主,倒忽略了旁人。」眼見公主淡淡的表情,隱現一種疏離的戒備,知其必有疑問,於是舒緩了熱切的臉色,懇切道,「公主……一定很奇怪,闊天為何不告而別。當時,闊天覺得禺疆酋長真心愛慕公主,對待公主也甚好,想公主在寒漠部落一定較為安全;然而,將渠大人托付給闊天的深雪公主尚且下落不明,因此,闊天一人獨走,找尋深雪公主,至於洛桑,闊天猜想,他應該會回到寒漠部落找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