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猜到呼衍揭兒可能不會再與自己為敵,但此刻聽聞他雄心萬丈的保證,禺疆不禁佩服雪和倫格爾的遠見以及拿捏心思的精確,稍稍放下心來:「這麼說,你是早有準備了?不過……」
「不過什麼……你直說便是!」
禺疆心中跳蕩,無法預測他為了雪會犧牲多少;於是鎖住挺拔的濃眉,眉宇之間微洩愁苦之色,心念細轉:「如果我真的拒絕,我想須卜也剛表面上不會怎麼樣,就怕暗地裡搞陰謀!」
呼衍揭兒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須卜瓏玲愛上別的男子,甚至嫁給自己,須卜也剛理虧在先,想要發難,也找不到借口。呼衍揭兒又如何不明白他的伎倆和目的:解決了須卜瓏玲,同時也解決了自己對他的威脅,只是,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呼衍揭兒跨步上前,一臂搭在禺疆的肩頭,眸色冷沉:「我明白你的意思,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從須卜瓏玲下手!」
——
第二天,各項比賽精彩紛呈,接近尾聲已是黃昏時分,禺疆命人開始準備夜幕下隆重的歌舞酒宴。夜幕降臨,草原上空是濃墨重彩的黑暗,鑲嵌著密密麻麻的繁星,彷彿近在眼前,又覺得要不可及。楊娃娃伸出小手,攤開白若無色的手掌,璀璨的星光,仿若流星一樣,劃過手掌,瞬間消逝不可追憶。
方形廣場上排開長長的案幾,就像大禮那天的酒宴規模,只不過多了胡笛琵琶的飄揚伴奏,多了星光明月的飄逸光澤。各個部落都準備了歌舞表演,舞蹈,耍刀,歌唱……水平參差不齊,難得的是歡快的舞步,喜悅的笑容,狂熱的激情,參與的熱情。
當氣氛達到高潮的時候,情意萌動的青年男女紛紛走到廣場上,手拉手圍成一個大圓圈,載歌載舞,唱出最動聽的情歌,舞動出最澎湃的熱量。
禺疆掃了一眼,毫不驚訝地發現了一個秘密,湊在她的耳邊、神秘地說道:「你發現了嗎?倫格爾、丘林非瀾、呼衍揭兒、須卜瓏玲都溜走了,我看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找一個隱秘的地方……」
楊娃娃撲哧一笑,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低低嘲諷道:「你都是寶寶的爸爸了,還想怎麼浪漫?」
呼衍玫兒雙手捧著一條繡花腰帶,繞在須卜隆奇的頸上,溫柔而羞澀地瞟了他一眼,嬌羞地低著頭跑出人群,跑向廣闊的草原,跑向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小伙子們推搡著呆愣的須卜隆奇,催促他快快追她去。
楊娃娃看著群情激昂的青年們,淡淡地笑著,心中想道,難道這個繡花腰帶是定情信物?
禺疆握住她的小手,眨著眼眸,眸光燦亮如星光:「雪,你知道這條繡花腰帶代表著什麼嗎?」見她搖頭,解釋道,「在匈奴,未婚的女子,要親手縫製一條繡花腰帶,獻給心中喜歡的男子,如果男子接受了,就表示他願意娶這個女子為妻;如果不接受,就要把繡花腰帶還給她!」
那男子真的不接受,這個女子豈不是很丟面子?楊娃娃剛想開口問他,卻見麥聖走上前,湊在禺疆的耳旁,嘰嘰咕咕地小聲說話。說完,麥聖站在後面,臉上的肌肉極不自然地扯著,尷尬地看了楊娃娃一眼,立馬轉開視線。
楊娃娃見麥聖不自然的表情,擔心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禺疆淡漠地頓住了眸底的笑意,低下眼眉,稍作思慮,隨即握緊她的手,無甚表情地安慰她道:「沒什麼事,我去去就來,別擔心,啊!」
她只是點點頭,目送他起身離開,心中雖是擔心,卻只能無奈地乾坐著,繼續看著眼前的熱鬧。因為,她知道,他不告訴她是怎麼回事,一定有他保留的理由。
禺疆快速地走著,心中翻滾著諸多念頭:須卜瓏玲找自己有什麼事呢?要跟自己說什麼呢?而且,更重要的是,剛才——雪疑惑的表情,好像看出了些許苗頭,以她的聰慧,不難猜到;萬一她真的知道了,那不是更加不妙嗎?嗯,回來一定跟她解釋清楚。
他走到一個氈帳旁邊,隱隱約約地,若有若無地,聽到說話的聲音,好像是一男一女。他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近了些,貼在氈帳的邊上,探頭出去,看見——月亮和星星的光芒,拉出兩道淡淡的影子,一個高大俊偉,一個清揚高潔,竟是那麼的合拍。
「我知道,你喜歡深雪閼氏!」好像是須卜瓏玲的聲音,幽幽的音色,揚漫著淺淺的無奈。
呼衍揭兒的影子靜靜地立著,夜色中輕微地晃動:「或許,直到我死,都不會愛上別的女子!」他的嗓音隱藏著細微的顫抖,不敢置信似的,「即使這樣,你仍然願意嫁給我?」
須卜瓏玲感覺身子重重地被撞了一下,腰部生疼生疼的;她含著淒楚的微笑,那潔白的微笑,又是自信的,堅定的:「是的,我願意,我願意用我的一生,換取你的愛,無論結果如何!」
「因為,我喜歡你!」
聽聞他們的談話,禺疆疑惑了,難道須卜瓏玲叫自己過來,就是為了讓他傾聽他們的談話?他知道呼衍揭兒會幫他解決掉須卜瓏玲,卻不知道須卜瓏玲竟然如此迅速地愛上呼衍揭兒,而且堅定不移地要嫁給呼衍揭兒,即使知道呼衍揭兒不會愛上她。
呼衍揭兒不是不感動的,然而,又能如何呢?他的心中,只能放得下一個人的呀!他定下聲調,不帶情緒地說:「好,我可以娶你,也可以對你好,但是,我心中只有一個女子,我所能給你的,不可能是愛!」
這,就是男子對女子的癡情,可惜,那個女子,並不是自己!須卜瓏玲悲哀地想到,心動的兩個男子,都不屬於自己,為什麼她如此可悲呢?她堅強地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挺直了肩背,盈盈轉過身子,一雙清眸粼粼若水,強自忍住了酸酸的淚意:「好!明天一早,你就跟我阿爸提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