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寧兒板著淡粉色的俏臉,身著櫻桃紅的綢裙,裙擺流波漫地,盪開一片風流胭脂之情趣。她一股風似地搖擺過來,繞著靜靜站立的兩人左三圈、右三圈,俏生生的桃花眼上下左右地瞟動,犀利地勾住楊娃娃。
楊娃娃平視她驚疑的眉目,心中淡然,知道她必然是來探測的。
愛寧兒在帳內癡癡傻傻地呆坐兩天,叫她不應,任憑婢女的拉扯和照顧,瞳孔全無神采,只留一片寧靜如藍天的面容,沉溺在自己的冥想世界之中。
「你為什麼騙我?」愛寧兒站定在她面前,眼中波色瑩瑩,濺起無數明透的水花。
楊娃娃不動聲色地一笑:「愛寧兒居次說笑了,我哪裡騙你了?」
愛寧兒眉眼微凝,放射出幽藍的敵意,隱隱綽綽的一如青銅匕首的鋒芒,聲調鏗鏘:「你是女的!」
楊娃娃的呼吸輕輕一頓,不過——愛寧兒到底年輕不經事,心思不慎縝密,她早就知道她會如此求證,也就略略放鬆。唇角輕微地抹開,彎起一弧清涼的笑意:「居次,你應該知道,對於草原男人來說,最大的侮辱就是,被一個女孩兒說他是女的!」
「你是男的?我不相信!」愛寧兒勾起尖白的下顎,桃花粉嫩的眉梢眼角飛揚起一種慍怒的質疑,「禺疆叔叔為什麼要抱著你?」
真兒有些著慌,趕忙解釋道:「居次,他是我們酋長的貼身護衛!」
愛寧兒驚怒轉眸,櫻桃紅的綢裙映襯得薄薄的粉唇更加美艷倫麗:「大膽!我有讓你說話嗎?哦,對了,上次的事還沒跟你算帳呢!」
真兒神色慌張,不知所措地看著楊娃娃,雙唇欲言又止地翕合著。
楊娃娃眸色一斂,嚴肅道:「居次,你和我們酋長,即使不是親兄妹,他也是你的長輩,按照匈奴的悠久傳統,你是不能嫁給他的!」
愛寧兒深蹙娥眉,幽清的桃花黑潭中汪洋著漣漣的起伏不定;迅速地,她聚起一潭恨意,惱怒道:「關你什麼事?」
「當然不關我的事了!」楊娃娃欲擒故縱的眸光濛濛流轉,無聲微笑,「只是,我們酋長似乎說過,居次的蘑菇湯差點害死他,他非常生氣!如果——」
愛寧兒心神一慌,著急地上前一步:「禺疆叔叔很生氣嗎?他還說過什麼?我怎麼做,他才不會生我的氣?」
哈,這麼容易就上鉤了!她抿緊嘴唇的弧度,抑制住大笑的衝動:「居次不是說不關我的事嗎?」
愛寧兒不慌不忙,轉眸斜睨著瑟縮著低下頭的真兒,堅定道:「如果你能幫我,我就放過她,以後絕不會再找她!」
乍聞愛寧兒的話,真兒愣了一下,接著感激地看著楊娃娃,美目閃爍,無限虔誠。
嘿,要的就是這句話!楊娃娃爽朗道:「好,居次真是爽快!不過,居次要明白,如果我是女人,我怎麼會告訴你這麼多事情呢?我是為我們酋長好,也是為你好!」
「我相信你就是!」愛寧兒俏麗的眉眼瑩然流光。
愛寧兒到底心思單純,且對禺疆用情心無旁騖、以至於輕易地被人牽著鼻子走,哎……楊娃娃心裡估摸著:她親手殺了阿媽,精神恍惚兩三天說明她心中的煎熬肯定不輕,而對禺疆的心心唸唸,或許轉移了部分弒母的壓力。
「居次,你可要聽好了!我們酋長喜歡肌膚雪白的姑娘,居次的皮膚——也挺白的,不過,好像看不太出來。」她略頓一下,繼續道,「居次應該看得出來,我們酋長剛剛回到攣鞮氏部落,很多人都不太歡迎呢!還有,如果我們酋長當上了部落聯盟的單于,居次嫁給他的話,不就是單于閼氏了嗎?」
楊娃娃饒有興趣地盯著她,她的頰上光色,嬌羞的流紅一片,轉為青白交加的張惶,再轉為惹人遐想的活色生香:「這些事情,居次都想過嗎?」
愛寧兒的目光越過楊娃娃,向著遠方凝聚起一股爍爍的光流,展顏輕笑,嘴角不自覺噙了一朵詭媚的笑靨:「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真兒靈秀的眼睛蘊含著濃濃的詫異和擔憂,看著楊娃娃,暗自不語。
恰時,洛桑朝這邊走過來。普通的容貌,臉型不寬不窄,最是正直的那種讓人安心的神情;眼睛溫和的睜著,目光清涼如水,體格不胖不瘦,身板挺正,無形中散發出一種讓人放心的安全感。呵!好一個寧靜致遠的男子。
他站在暖和的陽光下,淺金的光暈給他鍍上一層濯濯的氣度,竟是朗俊得晃人心神。
此刻,楊娃娃驚訝地發現,洛桑是一個如此平凡、卻是蘊涵雋永的男子,雖是武夫,竟有一股隱隱的清朗之氣瀰漫週身。怎麼以前都沒有發現呢?或許,遭遇的狀況太糟糕了,以至於竟沒有好好體察身邊的人!
來到攣鞮氏部落,洛桑一直跟著麥聖,學習匈奴語言、射箭打獵,更重要的是,熟悉攣鞮氏部落的地形環境,瞭解這裡的民風民俗,探究攣鞮氏部落的騎兵實力等等。
洛桑站定在跟前,禮貌地朝三個人點點頭,朗目淡定:「公主,這位就是攣鞮氏部落酋長的女兒嗎?叫什麼名字?」
只有楊娃娃聽得懂他的中原語言,其他兩人均是茫然眼色。
楊娃娃驚覺他——看見愛寧兒時眼中的盎然興趣、溫熱氣息,不由得漏掉一拍心跳,穩聲道:「洛桑,以後別叫我公主了,嗯——叫我公子吧!她叫愛寧兒,居次就是公主,不要輕易惹她,知道嗎?」
「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說!」愛寧兒扔下一句冷淡的話,邁開輕快的步伐,俏媚而去。
楊娃娃回首,猛然看見洛桑似有深意的目光,那目光定在遠去的櫻桃紅背影上,綿綿不絕似的,拖曳著不肯鬆開,直至那抹艷紅轉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