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疆的「阿媽」,冰溶閼氏,當真是要痛下殺手了!八個草原勇士,天,他還能支撐多久?再打下去,不死也要重傷!不,不能再打了!
「慢著!」清脆的嗓音煞是威嚴,不容侵犯一般。她站起身,走到几案前面,嬌弱的臉上洋溢著莫名的自信,冷靜的容色映射出淡漠的高貴氣度和不可思議的懾人氣勢。
部民們均是一愣,紛紛看向小男孩一樣的瘦小男子,驚詫於她的言行,以及她身上透射出來的強硬氣息。
冰溶的眉心微微一跳,掀一掀細眉,狐疑地瞪著她,隨即,眉眼冷冷地彎起嘲諷的弧度。他是誰?禺疆的什麼人?護衛?他夠格嗎?
禺疆更是愣住了,靜靜地看向她,一直望進她的眼眸深處,還是不明白她想要幹什麼。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八個勇士,仍然威風赫赫地圍住禺疆,卻已然收斂起蓄勢待發的殺意,陣勢稍緩。
紅耀火光下,楊娃娃容光璀璨,眉角勾勒出狡猾的冷笑:「十八年前,老酋長是怎麼死的,大夥兒知道嗎?」
靜寂無聲,俄而有人傳聲過來:「老酋長就是被這個兔崽子下毒毒死的!」
「對!害死老酋長,不得好死!」
「就是,老酋長那麼喜歡、疼愛他,他還下毒害死親生的阿爸,這種心腸歹毒的人,我們要殺了他,為老酋長報仇,兄弟們,我們一起上,砍死他!」
「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方形廣場上,喧囂的聲響,夜幕下熱騰騰的燃燒;一片喧鬧中,也就那麼幾個人在瘋狂怒罵、憤憤不平……呵呵呵呵,這幾個人,身份很可疑的喲!應該是某某人特意安排的!
楊娃娃瞥見冰溶閼氏得意的飛揚神采,一片火紅中,艷光四射,妖嬈如蛇蠍。而禺疆,焦灼的臉孔急遽地抽搐,堅毅的嘴唇抖擻著,黑眸一如無邊暗海,翻湧著痛楚的浪潮。
他的目光,痛楚,懇求,無助,哀傷……她知道,他正經受著夢魘的啃噬,可是,不得不如此;她揮手示意大家停止叫囂,冷冷扯住臉皮,目光凜冽得讓人心中一緊:「大家都說他下毒害死老酋長,有誰看見了?是用什麼毒藥毒死老酋長的?」
大家無言以對,叫囂的幾個漢子,縮起肩膀,呆呆地發愣。很好,就是這樣,她臉容一板,厲聲吼叫道:「哪個看見了,請站出來!用的什麼毒藥,請說出來!怎麼,大家不是要翻舊帳嗎?很好的啊,有種的就給我站出來,跟我一樣,站在這裡,說給大家聽聽!」
四周靜默得讓人發狂!
楊娃娃微微一斜,歪過小臉,瞟見冰溶閼氏的神色當真風雲變幻——冷靜、得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冷風陣陣,夜色濃濃,她面白如紙,黑黑的眼珠子驚慌地游移。
她走近几案,端起愛寧兒送過來的羊羔蘑菇湯,面朝大家:「剛才,愛寧兒居次準備了這鍋羊羔蘑菇湯,很尊敬地獻給她的禺疆叔叔。這種蘑菇湯,味道鮮美,口感潤滑,我相信,大家都吃過,也都很喜歡。」
她轉頭看向真兒,使了一個眼色。
愛寧兒抿嘴一笑,臉上流紅一片,柔情如絲,甜蜜的容光嬌媚如花;卻承受不住大夥兒探究的目光,羞赧地低下頭,兀自攪搓著衣角,一下一下的。
真兒走上來,端過羊羔蘑菇湯,在閼氏的示意下,端到部民的面前,一一看過。
冰溶閼氏強裝鎮定,蹙眉沉思,仍是迷惑不解,不知道這個瘦小男孩意欲何為。
楊娃娃瞥了一眼禺疆,撫慰著他的驚訝與焦躁:「這鍋蘑菇湯,味道很好,不過——大家發現了嗎?那些花花綠綠的蘑菇,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有毒的,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中毒而死。」
緊接著,她容色凜冽,以決然的口氣拋出一句話,極具爆炸性:「十八年前,老酋長,就是喝下這種有毒的蘑菇湯,才會中毒死亡的!」
陰風颯颯,尖峭的呼嘯聲、肆虐著每個人的耳膜。
愛寧兒一張粉嫩的俏臉,震驚得發白,捲翹的長睫毛,寒鶩拍打翅膀一般、披散開淺淡的陰影。她驚悚地看著冰溶閼氏,目光像是受傷的小鹿一般,慘淡得不可置信。
楊娃娃的一席話,猶如旋風過境,在平靜的海面上捲起風暴,海潮狂躁地翻湧著。部民唏噓不已,既而憤怒難當,心中的不平之意,已然被調動起來,澎湃洶湧。
「老酋長是喝了蘑菇湯中毒死的嗎?」
「對,就是這個兔崽子讓老酋長喝下有毒的蘑菇湯的。」
「不是,老酋長是喝了一碗黑色的藥汁,中毒死的!」
「就是就是,是黑色的藥汁,幾年前,我聽黑色陌無意中說起的!」
「大家別聽這個小子瞎說,他是禺疆的人,肯定幫他說話。」
冰溶閼氏攏攏眉心,細微地扯出一圈冰冷的笑紋。這個小子,倒有兩下子,不過,完全是胡說八道,跟我鬥,哼,還嫩著呢!
禺疆岸然的身軀激烈地抖動著,彷彿置身冰窟、承受不住那刺骨的寒冷般,冷肅的臉孔陰寒得讓人不敢相望,暗沉沉的眸子濺射出魔鬼一般的魔光——她到底想要幹什麼?揭露十八年前的陰謀?可是,他不要她有事,不要她陷入險境!
楊娃娃孑身獨立,意態嫻雅,眼梢蘊含著一抹淡漠的輕笑,輕啟薄唇:「到底是有毒的蘑菇湯,還是黑色的藥汁,只有下毒的人才會知道,大夥兒說,是不是?」
話畢,望向禺疆,深深地望進他的內心深處,即使隔著那麼多人,即使是相隔千里草原,她都可以觸摸到他狂烈的悸動,感受到他焦躁的不安。
附和聲乍然轟響。北風呼嘯,夜,已經深了,寒意沁骨,冷得讓人禁不住瑟瑟發抖。
「兔崽子,快說,你到底是用什麼毒死老酋長的?」
「快說,不然,馬上把你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