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裡不是寒漠部落!」他輕柔地說道,卻是堅決的。
是的,這裡不是自己的地盤,一切都要小心謹慎。她知道他是在保護她,可是——她嘟起雙唇,嬌美的小臉,皺成一團,搖頭晃腦的,活脫脫的小女孩,煞是可愛:「可是,睡在裡面,我不習慣,會睡不著的!」
「聽話!」他俊豪的臉上,笑得風月無邊,兩個手掌貼在她的臉頰上,迷濛地看著她:「很快就會習慣的!」
突然發現他的眼色已然改變,眸中火舌突竄,她立刻縮起肩膀,乖乖地躺下來。
沉沉的夜,稀疏、涼薄的月華,融入沉甸甸的暗黑之中;遠方悲戾的狼嘯,時斷時續的,在靜謐的黑夜中,攪動了似乎陷入沉睡的黑色海洋。
他是警覺的,她也是警覺的,因為腹中寶寶的不老實,她的睡眠變得很淺。當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迫近帳口的時候,他們幾乎不約而同地躍身下床,藉著微弱的火光,不約而同地打著手勢,接著,神速地閃身隱藏,一左一右。
腳步聲突然消失,一片死寂。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只是一會兒功夫,卻好像經歷了長長的一輩子。腳步聲急速地策動,堂而皇之地進帳;三個高大的身影直奔氈床,朝著黑暗中沉睡的人、不由分說地揮刀亂砍,凶悍狠絕。刀下有人的話,早就被其大卸八塊了。
亂砍一通之後,三個蒙面人才發覺,床上根本就沒有人。而此時,他們的脖頸上,已經架著鋒利的彎刀。
禺疆森冷地低吼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身體處於極度的緊張之中,寶寶不樂意了。不合時宜的,她胃裡一陣翻湧,一股酸意衝上喉嚨,控制不住地犯噁心、嘔吐,手中的彎刀,徒然垂下。瘦高的蒙面人趁勢出擊,提刀橫砍。
他心下大震,猛衝上前,硬生生接下瘦高蒙面人對她猛烈的攻擊,刀刃碰撞,鏗鏘轟鳴,光屑滿地……三個蒙面人圍攻而上,招招凌厲、竭力置之死地;縱橫的殺氣、圍繞成一圈慘白的死亡之光,緊緊地籠罩著他,任他再怎麼突圍,也無法逃離死神的追索。
禺疆隻身對付七八個草原勇士,綽綽有餘,只不過,這三個蒙面人身手怪異,不似草原勇士的笨重和勇猛,出手快捷,招式陰狠,變化多端又綿綿不絕。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敵手,一時之間難以制勝。
楊娃娃看著他絲毫不佔上風,想要上前幫忙,卻苦於喉嚨處酸意翻湧……激烈的打鬥已是膠著,禺疆以刀風強勁、攻勢兇猛取勝,三個蒙面人以身手輕捷、詭異多變稍佔上風。
瘦高蒙面人忽地抽出一把銀劍,微弱的昏光中,銀白的劍光晃得刺眼;尖利一閃,又寒又薄的劍尖抖動著衝刺過來,宛若游龍,快如閃電,從斜側刺向他的喉頸……他聳然一驚,脊背上寒意頓生,疾速撤回豎砍的刀風,右肩一抖,腦袋一斜,卻已然來不及,躲不過猶如毒蛇的咬嗜。
情急之中,她扯過邊上的繡袍,輕薄的料子、貫力擲出,水袖一般陰柔,裹挾著一股蒼勁的靈風,纏繞住銀光耀動的劍身,猛力一拽——禺疆趁機躲過致命的一劍,抬腳踢中左側蒙面人的手腕,右手一轉,反向重力一砍,血肉撕裂的聲音、尖利地響起。慘叫一聲,瘦高蒙面人的手臂應聲而落,血柱飛起,猩紅的血花隨處四濺……
楊娃娃握住銀劍的劍柄,快速刺向瘦高蒙面人的喉心,轉念一想,猛然頓住,劍尖抵住他的咽喉,皮肉劃開,血痕立現。
少了一個同伴,兩個蒙面人的攻勢再詭異靈活,也抵擋不住禺疆狂烈、凶悍的攻擊力道,不多時已經倒地斃命。
禺疆的臉上陰寒著,暴風驟雪似的怒意、烈烈狂燒,揪起黑眸,出其不意的一刀,砍斷瘦高蒙面人的另一隻手臂:「為什麼?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說!」
瘦高蒙面人強忍著撕裂般的疼痛,憤恨地瞪著兩人,冷哼一聲,撇過頭。
楊娃娃震驚於他的殘酷,看到他的盛怒,也就壓下心裡那一股惻隱之心:「快說,否則,你會比他們死得更慘。」
這時,一群人叫囂著闖進來,火把燃燒得熾熱,寢帳立時明亮得讓人無所遁形,照亮了瘦高蒙面人,也照亮了楊娃娃嬌小、纖細的身影。
為首的正是立脫。他焦急的目光橫掃過來,看見一個驚艷的美人兒,當場吃驚不已:好啊,這個臭小子,瞞著他在帳內藏了這麼一個絕妙的美人兒,居然一路上都沒有發現!
他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分別十八年的弟弟了。
楊娃娃捕捉到立脫震驚的目光,臉色一寒,立馬轉過身子,低下頭,掩住臉上的無限春光。白色的衣裙,垂落的長髮烏黑如墨,嬌俏的背部,留給眾等男人一抹舉世無雙的背影。
麥聖一臉擔憂之色,卻冷靜地走上前:「酋長,有沒有受傷?」
不經意間,麥聖觸及楊娃娃詭異的目光:她使勁地眨著眼睛,眼角瞟向那幫男人。
禺疆看見了她羞澀、著急的表情,心下明瞭,朝著呆愣站立的眾等男兒下達命令:「押他下去!麥聖,馬上讓人收拾一下!」
禺疆沉穩的威勢、嚴厲的發號施令,儼然他才是這裡的部落首領。立脫始終沒有說話,看見弟弟走出帳外,才緊緊跟上去。
麥聖帶領寒漠部落眾護衛整理寢帳,不多久就收拾完畢、退出帳外。
楊娃娃坐在氈床上,感覺陣陣陰風嗖嗖的迴盪,冷意刺骨,於是拿過白狐皮大氅裹在身上,抱著兩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白狐皮大氅就是禺疆送給她的那張雪白的狐皮做成的,剛好趕上他們出發。
草原的秋天,夜裡越來越冷;真正的嚴冬,零下二三十度……她什麼都不怕,就怕炎熱和寒冷,這可怎麼堅持下去喲!她真的無法回到21世紀了嗎?可是,她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堅定了,如果真的回不去,留在他身邊,接受他的感情——好像也是可以的!
明顯的,三個蒙面人是衝著他來的。誰要殺他呢?剛剛到達而已,隱在幕後的敵人就按耐不住,如此心浮氣躁,這個敵手,哼,看來也厲害不到哪裡去!不過呢,一路風塵,疲憊不堪,今晚上肯定睡得很死,也是比較容易得手的。
只是,他或者她,低估了禺疆的警覺性。
他一回來,就遭到深夜刺殺,敵人的情報可真迅速!可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十二歲的小孩子,跟三十歲的成熟男子,相貌上應該差別很大的。如此可見,幕後主謀應該就是十八年前陷害他的人,而且肯定一眼就認出他。
驀然,她想起那雙桃花眼,那種狠毒的眼風。她一定認出他了,不然,她的臉色不會在轉瞬之間風雲變幻。冰溶閼氏——主謀會是她嗎?她有什麼動機,必須殺之而後快?小叔和嫂子,她應該比他大好幾歲,有過去?有曖昧?但是,不可能啊,他離開十八年了。
「在想什麼?」
她一驚,抬起頭,看見他站在跟前,怎麼他走路無聲無息的,而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反應變得遲鈍了?「有沒有問出什麼?」
禺疆坐下來,背靠著她,淡淡道:「他咬舌自盡了!」
「咬舌自盡?」那真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她坐到他旁邊,握住他的手,掌心涼涼的——他的手掌一直都是溫熱的,難道他害怕了?「不要想那麼多了,先休息吧!」
他轉過身,抱小孩一樣,輕而易舉地把她抱在大腿上,讓她的兩隻手臂圈住自己的脖子,貼著她的側臉,聲音嘶啞:「我不該回來!」
她一頓:他真的害怕了?感受到他身體的輕微抖動和心跳的加速,她沒有說什麼,只是更緊地摟著他,貼近他。
「我不該帶你來!」他沉沉地說著,醉人的嗓音,滲透著無奈的歉意。
哦——原來,他後悔帶她一起來,害怕她受到傷害,而不是他害怕回來。她一笑,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慚愧:「你不怕我逃跑了?」
「我現在知道,你不會逃跑了!」他看著她,俊眸幽暗如黑潭,盛滿了自信的神采,以及深遠的情意。
她不樂意地嘟起雙唇,轉開視線,似有不屑:「你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
「嗯,我就是知道!」他的聲音更加低沉,極力蠱惑著她,「抬起頭,看著我!」
該死的,這麼魅惑幹什麼喲!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望進他的眼眸,使勁地研究著他的瞳仁,還是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