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兒帶著我和未醒的潘潘從修道院窗子處飛出,三人來到一處小亭子。
將潘潘放到涼亭的長凳上,儘管天氣寒冷,我身上也出了一身的汗。
跑太急了。冷風一吹,汗水蒸發後冷意更深。
擔憂地摸摸潘潘的臉,我擔心他是否一樣冷。
不對勁兒,往日光潤柔滑的臉上處處堅硬冰涼,心中一驚,再朝他的手腕一抓,不僅是臉,連手臂都是硬硬涼涼的,像是覆著一層冰,薄然而堅硬如鐵。
「這是怎麼回事?」我震驚地看著蝶影兒,希望他能給出一些解釋。
「怎麼了?」他慢悠悠地走過來,俯身朝潘潘身上一瞧,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
黑色的夜空上綴著幾顆明亮的星星,寶石般散佈在深色天幕。
他負手略勾著頭在幽靜涼亭中踱來踱去,未綰的髮絲披在身後,被月光撒上一層銀光。
我等得很急。
「可能是術法沒完全解除吧。」他彷彿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不緊不慢。
「那——那該怎麼辦?」心急之下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蝶影兒一腳跨上長椅,撐著臉,唇角浮起一絲邪氣的笑,語氣裡帶著些不滿:我跟他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幫他?
「哎——」我吐出一口氣,現在不是和他慪氣的時候,弄清了情況要緊。
「影兒公子幫我看下吧,這對我很重要。」
他的鳳眼緊緊瞇起,一指虛點著我浪聲道:是嗎,一個小道士、一個佳公子,小娘子在乎的人還真不少呢!
「你——」我在乎誰幹他什麼事兒?有必要專門出言羞辱嗎?!我攥起拳頭正待發作,他收起慍色,仰臉不在乎地一笑,收腿起身斜掠至樹梢。
月如圓盤,大而明亮。白衣落下時,樹枝一晃,散在樹梢上的皎潔月色碎開,銀光晃動如波。
原來是故意逗我!「謝謝你了!」我兩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大聲呼喊。喊聲迴盪在空蕩的夜裡,餘音許久未消。
坐在涼亭裡仰望著星空,身邊是朝思暮想的人兒,但怎麼推他都不醒。
我摸著他的額頭,憂愁絲絲縈繞心際。
身邊一陣衣衫與風的摩擦聲。蝶影兒終於下來了!
他斜坐在長椅靠背頂端,一手抓住柱子:原來看烈焰術的時候沒有注意,這烈焰術用後還不能完全解除寒冰術。
「啊?那還要怎樣?」
「生火,最後一層薄冰必須用真正的火來融化。」
「那用能量火球……」
「不行,靈台宮內的冰塊都是用術法幻化而成,不是真的。所以才能用能量光球化掉。但這最裡面的一層最是堅硬,是封存千年的寒冰,必須用真火才能化掉。哎,小娘子,要想救這公子,你就去生火吧。」
我讓蝶影兒去弄點葉子。
「又讓我去做這種事兒!」他有些不悅,不多時身後刷的一聲,便沒了聲響。
不悅歸不悅,終究還是去了。
我拿著兩塊石頭拚命摩擦,指望著能擦出點火花來。
細小光芒迸出,我手一晃高興呼道:呀,有火了有火了!
抬頭沖樹頂高喊:快扔些樹葉!
樹上一陣輕響,樹葉婆娑。藉著清輝隱約見他歪躺在樹上,樹枝晃動間,月輝照過他的臉,隔著這麼遠都能感覺到那份懶洋洋的姿態。
要不是還要生火,我肯定會蹦起來衝他叫。
即使如此,我還是站起身來,雙手還不停地磨著石頭。
他終於坐起來,搖著樹枝一陣亂晃。
沙沙沙,響聲大作。樹葉也一片片落了下來。有的乾枯、有的微潤。
試了好幾次,都因樹葉沾染夜間濕氣告以失敗。我不放棄,額上汗水滲出又被吹乾。再試幾次,終於成功了。
在我的吆喝下,他又朝下丟了幾根干樹枝。聲音拖得長且慢:成了吧,我幫你這麼多忙,這下你可滿意了?
聽他那口氣,我也無心應對,到涼亭內,把潘潘的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吃力地拖著他下了台階。
剛下台階,一道影子落地,華貴的繡雲白衣擋在眼前。
蝶影兒下來的真不是時候,有驚無險。我躲開他,往才燃起的火堆旁走去。
我坐地上,給潘潘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讓他枕在自己腿上,靠近火堆邊躺下。
他的手還是冰一般清涼,我拉著他修長的手,看著他安靜的容顏,一時間百感交集。
「小娘子的眼神兒溫柔的跟水一樣~」這聲音突然打身邊飄來,蝶影兒枕著雙臂凝著我,眼中居然有些認真的神色,剛才他一直不做聲,安靜地我都忘了他的存在。
「是嗎?」我輕放下潘潘的手,聲音也不自覺地溫柔起來。
火焰如蓮,紅蓮躍動。
我驚喜地發現潘潘鞋上有半透明的小斑塊,很小,但仔細看還能看到!
腳處是離火堆最近的位置,這說明——
沒過多久,美人兒的身上也漸漸被水漬暈濕,白紗漸漸貼上身子。
待薄薄冰片自臉上碎開、融化,軟成點點碎水珠沾著肌膚,我的興奮值和希望籐蔓般繞樹攀升。
潤濕的纖長睫毛一顫,掛在頂端的水珠滾落,自玉面上滑過。
美人兒微啟了唇,慢慢睜開眼——
蝶影兒猛然湊過去,盯住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把身往身邊一扭:哼,男人長這樣做什麼!
「娘子~」潘潘抓住我的手臂,慢慢直起身。
「相公~」我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上下打量著: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什麼?!你們——你們是——」蝶影兒跳起來,指著我和潘潘,看樣子已是驚異非常。
這時候再瞞著他也太不誠懇了。
我對著潘潘微微一笑,一手指了蝶影兒:相公,這位是影兒公子,還是他幫著我把你救出來的。
再向蝶影兒介紹:這是我相公,你叫他潘公子就好。
「多謝影兒公子。」
「別別別~」蝶影兒把手一擺:別叫我影兒,叫我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