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天空如同一塊黑色幕布,閃閃繁星是綴在布面上的金色紐扣。燦爛,明亮,金銀光芒閃動。
而路燈,已是熄滅多時。
夏風微醺,道路兩旁牡丹花的香味兒飄入鼻中,一切好像都是那麼的美好,而我卻皺起了眉。
因為身邊這個人。
他顯得很歡快,一手插在口袋裡,步伐輕快。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本來是打算出來找找司朗的,有他在,被拐賣的危機感讓我無法集中精力去找人。
左顧右盼,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到何處。
「朋友家~」
「朋友家?」看我有些猶豫,他解釋道:「我的朋友,你見過的。就是那個喜歡戴一頂高帽子的。」他說著用手在頭上比劃了一下,眼裡的妖氣像是霓虹,隨著笑容越來越蕩漾人心。
我垂下了頭,心裡猜測著著司朗臨走時的心情,怎麼也笑不出來。
「怎麼了?」他方才莫名冒出的熱情又莫名地冷了下去,吐出的話語略帶涼氣:你還在擔心司朗?
我沒打算回他的話,其實也是不知道要怎樣回。
花香和微醺的夜風都追隨夜色而去。飄到遙遠的天際,不見了蹤影。
酒樓青色的燈光中,他的身影暫頓:「那你做決定。跟我到朋友家裡還是在此別過,你去找你的司朗?」
又是一處十字路口,除了身後娛樂場所一簇一簇的彩色燈光,其他三條道路的前方都是一片黑暗。
那遙遠的,綿長的黑暗就像是一個個為之而危險的妖怪,讓我望而卻步。
「這——」
他忿忿地轉過身子,勾頭踢弄著地上的石子,抱起的雙臂顯示著漫不經心。
「去你朋友那裡吧。」
我終究是膽小的,看見那大片的黑暗,心中就慌了神,一心只想找個有人的地方尋找安全,卻沒想起,既然如此,那司朗肯定就是在這條路上,既然這條路到了盡頭,那他該是沿著反方向離開的。
後來再想明白這個道理,已經遲了。我答應過也就的話,自然不敢反悔。
向東走沒多久,就到了他朋友的家。
還好是二樓,不需要在樓道裡爬上太久。
葉玖用手指關節叩門,門發出清脆的響聲。
對方打開門,燈亮了,對方打開門,是一個清瘦的男子,也許是在床上睡著的原因,黑色的半長髮左豎一根,右豎一撮的,看起來挺亂。
這不是上次我見的那個男孩!為什麼葉玖會那麼說?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湧上心頭,好難受。
「玖?」對方看見葉玖吃了一驚,半睜著的睡眼驀然睜大,那睜開了的眼睛掃了我一眼,很快便從我身上移去。
「原來是帶了女人回來~」那人懶懶伸了個腰,很快又回到原來的半睡狀態:進來吧,東面屋裡沒人,你就住在那裡吧~
葉玖的神色也變了,變得有些不自在:艾迪,你怎麼在這兒?
艾迪,哦,原來這個就是艾迪。司朗曾經告訴我,葉玖耍起賴來除了艾迪誰也拿他沒辦法,原來葉玖怕的是他呀,看來要擺脫葉玖還要和這人搞好關係,只有他能治住那混蛋。
艾迪接了杯水遞了過來:喝點水吧~他的聲音低沉平穩,略為困頓的黑色眸子平靜安寧。髮絲極亂,劉海也是亂的,長長的髮絲將眉眼遮住一些,輪廓英倫氣十足。
看葉玖接過水杯,飲了口水,艾倫笑了笑才又接著說:我寫了一首新歌曲,想來找丁傲商量一下,商量的時間長了就住這兒了。
小小的玻璃杯晶瑩剔透,杯中茶水已見底。
艾迪含笑接過杯子,葉玖很習慣地抹抹嘴巴,放鬆了不少:嘿,丁傲睡了吧?
「睡了~」艾迪用肩膀指指最西面的屋子,背對著屋門:我在中間睡。你喝完了水就去休息吧,現在已經很晚了。
很和氣的一個人嘛,為什麼葉玖會怕他呢?世界上有些事情真是說不清吶~
帶了銀戒指的手推開屋門,清瘦的背影在屋門再次閉合後消失在視線之外。
葉玖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緊張過後的笑意。
「嘿,去休息吧~」他說話的語氣突然輕鬆,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葉玖把我帶到東面的小屋後離開了。
喀的一聲,響亮清晰。是他在外面鎖了門,原來要趁屋裡人沉睡後溜走的念頭就這樣被打斷了。
夜,很靜。靜得只能聽見輕微的風聲。而愈靜人愈清醒。
我拿出手機開始給司朗打電話。預料之中的不通。
他既然不肯定接電話,那發短信想必也是沒有什麼用處的了。
即使如此,也要嘗試一番。
我抱著手機,不時地發短信,每一條都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手兒累了,心也累了。不知何時手裡拿著手機昏沉沉地睡去……
開門的聲音響起,我的手一震,手機非常不幸地落到床下,摔了個結實。
他笑著探進半個身子,看見我醒了,輕快地閃身進來,似乎精神很好。
「你醒了?」葉玖彎下腰,手撐在床沿,嘴角綻開的微笑在這灰暗的空間裡也很明顯。
我看了他一眼,彎下腰默默去拾自己的手機。
「給~」他拾起手機遞給我,轉身走到窗前。
再抬起頭的時候,窗簾已經被拉開了,明亮的眼光瞬間湧了進來,明晃晃、金燦燦,無比耀眼。
「天氣很好呢~」
他對著陽光彎起了長長的眼縫,陽光在長而真的睫毛上跳耀。
他轉過身來,歡欣地,用那上揚的語調道:天氣真好,我們出去玩吧~
我能說不嗎?
不得不說,早飯實在是差勁透了。
不愧是男孩子做的飯,糊的糊,焦的焦,粥和饃饃都難吃地要死。菜呢,光看見那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就已經沒有絲毫食慾了。
也不知道是誰的傑作。
正對著那一盤子菜不知如何下手,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身影閃了過來。
長而亂的黑色卷髮,黝黑的皮膚,頭髮太多以至於把眼睛眉毛完全蓋住,連個大概輪廓都看不到,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張厚嘴唇讓人能看個清楚。高筒帽男孩,汗,他的造型好像金毛獅王啊。
「傲,你做的飯可真難看呀!」葉玖皺著眉夾了一塊菜,皺著鼻子填到口中,一觸到舌頭就吐了出來。
「啊——呀——呀——」他扇著嘴巴吐著舌頭,一旁的艾迪往他的背上拍了幾下,不滿地對著丁傲道:我說過讓我做了你又不聽,看看現在~
「不喜歡就出去吃~」丁傲悶聲悶氣地說,沒人能看出他的表情。
飯沒吃好,葉玖還是帶著我出去了。陽光耀眼的很,他新換上了新的白色T恤,黑色的休閒褲,一身都很鬆散休閒,頭巾卻依舊圍在額前。
那二指寬的頭巾又換了一根新的,依舊是鮮艷的玫紅色。
遊樂場?
我的眼睛眨了又眨,嘴裡叼的油條都快掉下來了,終於確定,兩個粉色大門上方高掛的五個大字是:宇極遊樂場。
遊樂場裡到處都是人。無論是長長的鞦韆上,平行的雙槓上還是滑溜的滑梯上。
熙攘的人群,鼎沸的人聲。
張張歡樂的笑臉像是朵朵盛開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