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聲自左邊的角落傳來,卷髮的鼓手邊敲鼓邊朝這邊喊著:怎麼了,玖?怎麼不跳了?你不跳我就過去了!
說著,側頭衝我燦爛一笑。
正是那個方才看見我呆了一下的男子。想起街道上他臉上浮現的那種奇怪的笑容,心裡又是一陣慌亂和羞怯。
「得了,黃毛~」主唱曲起手指往我下巴處勾了兩下,朝他笑笑:我們還沒玩夠呢,你就別摻合了~
「有你的,紅毛!」黃發鼓手扯起嗓子大聲地回擊,手下的勁兒用得更大了,直把那架子鼓打得通通直響。
台下又是一陣歡呼。
但這時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的情況了,幾個男孩子大聲叫囂著:為什麼不跳了?
主唱眼睛朝我瞟來,幸災樂禍裡帶著幾分詭異。
「哎~」他又靠過來,很快的,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手扳上肩頭,故作無奈地歎口氣:沒辦法,他們反應那麼強烈,我們只有跳下去的份兒了。
說得跟他有多委屈一樣!我氣絕,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真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我瞪了他好一會兒,就是在他帶著我前後遊走,左右擺動時也沒有放棄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可思議。可是他卻像是沒看見一樣,依舊抓著我跳得怡然自得。
我就像一隻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場舞下來,自己的肩膀、腰、手幾乎給他摸了個遍,而自己又只能強忍著跳完這一場。
等到鼓手一句:這曲快結束了!我如獲大赦。
猛地抬起頭來,他居然也在看著我,眼內閃動著幾點亮光,像是火苗裡綴了幾點碎掉的冰片一般,冰與火的融合,魅惑而囂張。
「還有下一場~」他眼角漸漸彎起,妖氣流淌,眼瞼的睫毛也像是融在火焰中,與烈焰混作一團,讓人只看到一片妖異的紅光,那一片妖色與肌肉流暢的肩部上怒放的紅玫瑰相互呼應。象牙色的肌膚更加皎白。
「我——我——」我望著他哀求:我真的不能再跳下去了。我不會——
他緊盯的目光令我心中一窒,我感覺呼吸都快停止了,卻更加強了要離開這裡的念頭。太混亂了,現在腦中太混亂了,我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就完全失去自我了。
「我真的」我想了一下,慌慌張張地編出一個借口:我要回家,我爸還在家裡等我。
他噗哧一聲笑了,抬眼看著我,神情好不得意。
「真的!」我慌不擇言,握起拳頭恐嚇他:「我爸很厲害的,他是混**的!打起人來不要命!」
看他依舊看笑話似得看著我,沒有半點動搖的跡象。我更不擇言了,瞪著眼跺著腳拚命示威:真的!以前一個男孩纏著我,我回家晚了,讓我爸知道了。你猜怎麼著?
我橫起眉毛,力求凶神惡煞。
「怎麼了?你爸把人家揍死了?」
「哼,算你聰明!」我盡量充氣勢,心裡卻虛極了——媽呀,這麼狠,一下子都想到翹了。我剛才還沒想到編這麼恐怖呢。不過這樣應該更能嚇到他。
他抓住我的手腕,果斷道:那好,那跟我到警察局去!
嗯?
「代你爸自首去啊~」
啊,天吶,這個世界我還不知道自己老爸是誰呢。我拚死晃動著手臂。
「好了,別鬧了。」他停了下來,似乎是糾結了一會兒,終於露出了一個皺眉的神色:嗯,你要想走也行,不過——
我先是一喜,聽到他還有要求又緊張了起來。
「不過什麼?」
「不過我覺得你挺可愛的,不如改天到我那兒,我領你轉轉~」
啊?大哥呀,就看你今天的表現,我還敢去你那兒轉轉?我心裡早已否定一萬次了,不過為了早點逃脫,很違心地點點頭:好的好的,改天一定上門拜訪。
說罷,腳底抹油就想溜——
又被人拽回——大哥,你煩不煩呀,我都答應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主唱表情有點嚴肅:你還沒記我的住址呢!
我認命地點頭:你說。
他從緊身皮褲口兜裡掏出一張名片塞到我手裡——你就到這裡找我就行了。
嗯。我匆忙點頭,又要逃——
「記住,你就說是找葉玖——」
知道了——跳下舞台,我幾乎是一路抱頭鼠竄逃出酒吧的。
逃出酒吧後,漫無目的地遊走在大街上。酒吧裡面太悶熱了,出來之後愜意了不少。
想起剛才,哎——
他叫葉玖是吧,可這關我什麼事。那只是一個精力多到無處宣洩以至於要靠嘶吼和亂舞來發洩的叛逆少年or青年。至於他的真實年齡,不好猜。初見時穿著牛仔衣,修身挺拔,像是個20出頭的青年。可他出現在酒吧時,眨眼功夫就換了一套衣服,印著黑色圖案的白T恤,緊身小皮褲,那樣子又像個未滿20的少年。
時至深夜,回家睡覺的回家睡了,出來玩的都在酒吧、咖啡廳、網吧……大街上已鮮有行人。
我是誰?
我在哪裡?要到哪裡去?
我望著前方,遠處霓虹依舊在閃爍,心裡卻是一片迷茫,毫無亮光可言。
手指摩挲著名片的邊緣,那張硬硬的卡片已經握在兜裡有些時候了。拿出來的時候,已經被手心浸出的汗水打濕。
中央五個大字:金宇娛樂城,右下方是用小字寫的具體地址。
我並不想去找他,確切說是不敢冒這個險。但是,這時卻特別想去那裡看看。只是在那附近看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反正現在也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