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悠悠傳來。
男人勾起嘴角，雙手快速地解出印結，一個個繁複的圖咒在空中浮現，最後匯聚成一道奇妙的幽光，在他的一聲暴喝下，隨著他的手指指引，衝進了他的眉心。
銀色的長髮從髮根開始變成純粹的暗夜的顏色，金銀色的眸子色澤也不斷地變幻著。
……再見，小東西……
男人揚了揚眉，眉心浮現的硃砂血痣妖冶邪異——
才走出結界，凌非就發現紫陌站在不遠處。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她的目光注視到他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一股迫人的氣息，憤怒，失望，怨恨！彷彿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菲菲，你背叛了我！」
紫羅蘭的眼睛裡彷彿有地獄之火在燃燒。
「我好恨！為什麼……」
「如果是當初，你力量不夠，落到那個傢伙的手裡無力反抗、無可奈何也就罷了。現在的你，那麼強大了……你擁有了和陛下同級的力量，如果不是你自願，他根本就不可能逼迫得了你！你是自願的！自願的！你居然自願跟他……」
凌非咬住嘴唇，回頭望向隱龍潭那邊，卻只看到一片空曠。
「怎麼？還在想他？你可還真是……賤！」
他笑了，一如既往的天真笑容，眼睛裡卻藏著作惡的魔鬼。
她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種歉然、苦澀、酸楚、傷心、狼狽……
「就那麼需要男人嗎？」
傾城絕世的臉散發著詭譎的魅，聲音更是暗啞之中含著曖昧異常、妖嬈入骨。
她說不上來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淡淡的，澀澀的，好像連腦袋都有些麻木了。
「我們都有婚約了，我不能讓你滿意嗎？你的胃口到底多大？我沒辦法滿足麼？」
紫羅蘭的眸子剎那間就近在咫尺，他咯咯笑著摟住她的脖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唇輕觸她的，笑得愈加妖嬈至極。
「你的身子沾染的，應該是我的氣息、我的味道、我的印痕。我帶你去極樂，好不好？」
他撒嬌，扭麻花似的纏住她，與她每一寸曲線結合。
「你的皮膚真好……你的身子好香。天然的龍涎香呢，到底是從那裡產生的呢，讓我好好找找。」
他舔著她的臉，手滑去她的衣服裡，開始撩撥。
黯然爬上了凌非的臉，她閉上眼睛，輕輕開口。
「對不起，紫陌……愛上我，讓你如此不安，對不起……」
伸手擁住了紫陌，凌非溫柔地摩挲他的頭髮。
她居然沒有發覺，那雙紫羅蘭眼睛裡，除了滿滿的愛戀，始終縈繞著揮之不去的不安。
她想要讓他幸福，結果反倒帶給他更多的憂傷苦悶難過了嗎？
「愛上我，讓你心傷了，對不起……」
微涼的唇輕輕擦過他的耳垂、面頰，最後覆在唇上。
心底裡那股暴戾的衝動突然就偃旗息鼓，紫羅蘭的眼睛癡癡地望著她的面龐，心酸疼無比，忽然的，臉上滑下兩行濕意，怔忪的用手去摸，接到滿手心的晶瑩碎鑽。
「嗚嗚，菲菲，你個沒良心的！」
紫陌拉著凌非的手去摸他胸前的金環。
「我是你的，可是，你呢……」
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只是天性憐惜堅強的靈魂，對弱者疼惜。她只是錯把那一瞬間的柔軟當成了愛情。
她的心飛揚在九天，理智的涼薄，驕傲的淡漠，又豈是他能束縛羈絆的。
凌非從來都只是她自己的。
不安的感覺，似乎從來沒有停止過。
縱然覺得幸福，那種幸福似乎都是虛幻的。
「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作為公平的交換，我也想讓你成為我一個人的。我錯了嗎？我錯了嗎？」
「對不起，莫莫。我受的教育和訓練裡，沒有告訴我，如何讓我成為別人的……獨立、自尊、自強，是我一向被教導的，我也是一直這樣要求自己的……就算我愛你，我也沒辦法讓自己成為你的……在我的觀念裡，連自己都不擁有的人，如何能去擁有世界？」
對著紫陌的眼淚，凌非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釋。
紫陌把頭埋在凌非的肩窩，心底地湧上無奈的悲哀。他突然就明白，為什麼炎煜一再地說，凌非配不上他。
不是凌非不好，只是……
紫陌是愛情至上的，他可以為愛情不顧一切，而凌非，卻永遠不會做到這一點。
凌非對他最大的疼愛寵愛憐愛，也只是……
「菲菲，你答應過，會一生一世地守護我。」
他喃喃說著，揉捏著她的胸，捨不得放手。
「嗯，這個諾言，永遠有效。」
她像看一個淘氣的孩子一樣，縱容他對她的放肆。
「為了我，你可以付出生命嗎？」
他舔著她的脖子，笑吟吟地問。
「在必要的時候，義無反顧。」
她答的冷靜理智卻堅決肯定。
「……莫莫，你要我死嗎？」
敏銳地發覺了平靜下的一縷殺機，她的神色依舊淡定。
「殺我的機會只有一次。」
微微抿了抿嘴，凌非又補充了一句。
她說——
「殺了我，我也只是我自己的。」
凌非的語調波瀾不驚，紫陌卻咬著嘴唇垂下了眼簾。
這就是他愛的菲菲呀，如此澄澈的殘忍。
輕輕咬住她的喉嚨，他感到她小心地收斂全部的功力，怕身體本能的反擊會傷到他。
美妙的液體從那優美的脖頸流淌出來，他用指尖將恐怖的藥物混雜在她的傷口的時候，她也只是不緊不慢地摩挲著他的頭髮，柔和而淡定。
「好好愛惜自己，莫莫，一定要幸福！」
黑氣從她的臉上蔓延開來，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痛的痙攣，然而，她撫摸他的手卻沒有讓他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一定要讓自己幸福，紫陌！」
「無法讓你幸福，是我不好。對不起。」
「……真是的，明明我最討厭『對不起』這三個字了。」
那雙溫潤如水，澄澈如鏡，卻也深邃似海的眸子黯淡了下去，淡色的唇瓣詭異地變成了黑紫色。
紫陌咬咬牙，抬手將掌心印在凌非額頭的徽記上……
「你敢！」
一聲暴喝傳來，紫陌不為所動，挑釁地瞇起眼睛。
「為什麼不敢？菲菲可是罕見的『天瞳』呢。吞噬了她，我就可能晉級成為『金眸』……不需要再望著她的背影，不用再仰望著她，生怕被她拋棄，生怕她被奪走……」
紫陌嗤笑，紫羅蘭的眸子眨眼間被蒙上了一層魅惑的冷漠，連空氣也彷彿承受不住那樣的沾染而變得窒悶。
赤紅的刀芒將周圍映的淒艷，紫陌滿不在乎地挺起胸膛。
「呵呵，你敢傷我嗎？菲菲給我的金環可不是裝飾品，那上面雕刻著『轉移咒』……如果你敢攻擊我，傷不了我，倒是會讓菲菲難過……你是菲菲的侍翼，你敢嗎？」
卓勒猶豫了一下，就聽到凌非輕微的聲音傳來。
「所謂侍翼的契約，只能約束『超品』以下的人，你的力量甚至越過了『逸品』，成為『天行者』，我其實對你的影響有限的很。」
「卓勒，即使我消散，你最多也只是力量受損一段時間，沒什麼大礙的。至於雷巖……如果我真的消散，把我的『血魂玉』給他，那樣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他就不會因為契約的反噬，而不得不為我陪葬了……我還他自由。」
凌非的聲音淡淡，眉眼淡淡。
卓勒只和凌非對視了一會兒，就安靜的退去。
碧落黃泉，他只要永遠相隨就是。她難得任性一次，隨她吧。
嗜血的表情裡露出一股別樣的執著，卓勒淺笑著沒入陰影裡消失不見。
「莫莫，你的體質特別，並不以靈力見長。如果直接吞噬我的力量，你暴體而亡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些……抱我吧。」
凌非的聲音柔和的恬靜，平靜如湖的眼眸裡清晰地倒映著紫陌的身影。
望著那雙眼瞳裡小小的兩個自己，紫陌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因為他下的毒素，有意不去抵抗的她，整張面孔都已經被汗水浸透，她的瞳孔甚至都有些失焦了，可是，卻偏偏透著別樣的澄澈溫潤。
「抱我吧，莫莫。你精通『魅術』，以我為爐鼎，運用採補之術，更適合你。我也可以順便助你一臂之力，幫你將力量融會貫通。」
紫陌不發一語，半晌，沒有任何舉動。
「對不起，莫莫，我沒力氣了。如果你想讓我主動，似乎我現在做不到了。」
或許是因為強忍痛苦，凌非的語速比平時慢了很多，聽來倒是有一種怪異的沉靜。
空氣中是可怕的寂靜。
始終不見紫陌行動，他只是呆呆地把掌心貼在她的額頭徽記上。
「莫莫，你還是在等我自己動麼？」
掙扎著試圖行動，凌非滿面的無奈，那神情就像縱容一個任性的孩子。
視線已經有些模糊，凌非摸索著去解紫陌的衣服……
「……幫幫我，莫莫，我沒力氣……」
好半天解不開紫陌的衣服，腦袋也越來越昏沉，凌非呢喃著開口。
「我……」
紫陌落荒而逃。
當紫陌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凌非抹掉嘴角溢出的紅色液體。
「莫莫，殺我的機會，只有這一次。」
抬手，撫摸上頸子旁的傷口邊緣，凌非的聲音，柔的淡漠。
「卓勒，帶我回內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