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女王陛下 傾盡天下 232乞討一年
    「……曄?」

    凌非的聲音並沒有常人睡夢初醒的沙澀,反而空靈如晨露一般。

    雲曄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若她用這樣的嗓音婉轉呻吟,不知道會怎樣的致命魔魅?

    迷濛的墨色眼眸很快恢復清明,清清透透的兩粒黑水晶乾乾淨淨。

    雲曄聽到凌非又用那空靈悅耳的嗓音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曄。」

    輕柔的呼喚,彷彿萬籟俱寂的晨曦,剔透清澈的露珠從草葉上滴落水面,純淨清脆的沒有一絲雜質。

    凝視著她黑黑的眼瞳,他看見兩個小小的自己。她的眼神明澈如清泉一般,帶著純粹的信賴,把他才起的一點孽火澆滅,懊惱和悔恨的罪惡感湧上他的心頭。

    他並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居然也會因為意氣之爭,衝動行事。

    「你是不是『不行』……」、「你是不是『不能』……」,就為了那樣無聊的猜測,他居然就打擾了她難得的好眠。

    「非兒。」

    醇醇的聲音有著濃濃的寵愛在裡面,他一手扶住她小巧的下巴,一手攬住她纖腰,低下頭用鼻子摩挲了她的鼻子一下,小心的湊上唇去,包裹住她的。

    舌尖靈巧的逗弄,齒心淺淺地啃咬,他那灼熱的呼吸柔柔地噴在她臉頰,暖暖地,像是天使羽毛劃過,輕輕地引得她一陣不由自主的戰慄。

    心,微微加快的跳了起來。

    她的肌膚暈染上淡淡的緋紅,眼簾微微垂下,遮掩了眸子裡的迷離,蝶翼一樣輕輕顫動的睫毛讓人心旌搖蕩,他卻冷靜地從她唇上離開,淺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對不起。」

    雲曄的口吻認真而溫柔。

    凌非有些茫然,困惑地眨了眨眼。

    「如果我和你旖旎溫存,那只是因為我對你情之所鍾;如果我和你身體交融,必然是心靈契合的更進一步親密。如果我們同床共枕,那也必然是兩情相悅,相知相許。除此之外,我們的結合,不該也不能是任何其它無聊的理由……」

    他微笑,撫著她的長髮,柔了眼。

    「……非兒,先去沖個澡。」洗了澡,她應該會睡的更舒服些。

    雖然並不明白他千回百轉的心思,但是,他的脈脈溫柔是她能體會到的。

    抿著嘴淺淺笑笑,凌非聽從雲曄的建議走向浴室……——

    「不穿鞋也就罷了,怎麼連頭髮都不擦,就這樣……光不溜丟地跑過來?」

    輕歎一聲,雲曄好笑又好氣。

    做就做到最好,懶就懶到骨子裡。

    算是被慣壞了嗎?若不是在他這裡,那麼,往常的凌非,出任務回來,疲憊不堪的時候,自然可以什麼都不管地享受凌霄或者凌揚無微不至的呵護。

    抓了個毯子將凌非裹住,雲曄將凌非摟在懷裡,輕柔地給她擦拭頭髮。她由著他擺佈,明顯神思不屬。

    「……臉色這麼白,是有什麼心事?所以,洗了澡,連衣服都忘了穿就跑過來?」

    將擦拭她頭髮的毛巾放下,他用解放出來的雙手圈住她後腰。她的雙目是睜開的,眸子定定的望著他,眼瞳中卻無焦距,好似她的心魂全然不在一般。

    「願意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憂嗎?」

    微微低俯下頭,以額頭抵著她的,他輕聲詢問。

    在凌霄或者凌揚面前,她會不時露出迷糊懶散的一面,但是,在別人面前,她卻一向是謹慎自製的。在他面前的時候,她更是只想表現的最好。她會這樣失態,一定是遇到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了。

    「……我忘了……我居然忘了……」

    凌非低喃,神色間滿是懊惱,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頭。

    「忘了什麼?」

    雲曄溫柔地覆蓋住凌非的拳頭,將它往後移,手腕搭在他腰上。修長的手指技巧性的引導,她的拳頭自然鬆開來,掌心貼在他結實的腰背上,他才將手重新抱在她後腰依舊有他溫暖的部位。

    「不要慌,也沒什麼好怕的,慢慢講給我聽。」

    他的聲音帶著安撫,她依賴地偎依近他。

    「今天是揚的生日,我卻忘了個一乾二淨!壞了!揚那傢伙一定不會輕饒了我,他……」

    話音戛然而止,顯然,在他的懷裡,精神放鬆穩定的她,已經想起——

    凌揚,已經不在了。

    「……你和凌揚親密無間,但是,你對凌揚,還有幾分本能的畏懼。為什麼?他是你的影子,他的生死榮辱都掌握在你手裡,為什麼,你對他,除了親暱,還有幾分是懼怕?」

    「……或許是因為曾經在揚手裡吃盡苦頭吧……揚,他是比哥哥更狠心的人……」

    酸澀了眼,微微勾起唇,凌非輕輕地低喃。

    「……我的成年試煉任務,有一項,是被身無分文地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在那個地方生活一年,而且在那一年裡,除了乞討,不得以任何其它的方式謀生……身無分文,這我不怕。環境陌生,我不在乎。可是,整整一年,乞討為生……」

    合上眼,循著本能偎依近他,她從他的氣息中汲取溫暖和力量。

    「……開始的時候,拉不下面子,放不下尊嚴,我寧肯餓著,也不願去乞討……後來,餓昏了,倒在了街上……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四肢盡折,用一個破蓆子裹著,被人扔在廣場上……」

    「……是揚干的。那時候,他還沒有正式成為我的影子,不過,作為影子的候選人,他也是不能直接幫我的。他用了那樣殘酷的手段,但是,那樣的我,那麼狼狽,什麼都無需說,也不用多做什麼,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自然會有人施捨點什麼……那就是我那一年乞討生活的正式開端……」

    「……過了些天,揚就醫好了我的手腳,因為繼續拖延下去,我就可能淪為真正的廢人。然後,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當著我的面……他把那小孩弄殘廢了,真正的殘廢!他說,如果我不知道怎樣『乞討為生』,那麼,我只要抱著那個孩子就行了……」

    「……那個小孩被揚帶來的時候,雖然骨瘦如柴,面黃肌瘦,可是,他至少是完整的……揚,揚居然……是因為我的緣故!是我害那個小孩殘廢的!我求揚……求他醫好那個小孩……我知道,如果他願意,他絕對做的到!」

    「……揚,他只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他問我,『乞討一年』,是我的試練任務,我拋不下尊嚴去乞討,那麼,我是否能承擔試練失敗的後果……我不能,『凌氏』對失敗者從來都不寬容……」

    「……我們有了約定。揚說,他會用藥水將那小孩的斷肢保存,半個月內接回去,他可以讓那小孩恢復健全,還沒有任何的後遺症。不過,半個月內,我必須至少乞討到那小孩所需醫療費的一半……」

    「……乞討,真的是件很難的事情。被人謾罵鄙棄嘲弄的滋味,還有某些心懷不軌的人齷齪的話語和眼神……即使被良心的負疚驅策,有了不得不為之的苦衷,我依然……半個月快到的時候,別說醫療費的一半,連零頭都不夠……」

    「……揚終究是醫好了那個小孩,他索要了我另外一個諾言……試練結束後,為了那個諾言,我被他整的……」

    凌非無意識地哆嗦了一下,雲曄將她摟的更緊些。

    「……乞討的任務,必須繼續下去。揚要我選擇,是卑躬屈膝、忍辱含垢,還是無恥卑劣、寡廉鮮恥?我當然兩樣都不願意,後來……」

    「……後來,哥哥來了一趟,在我身邊呆了一天,卻是拎著鞭子,把我吊著,狠狠地打了一天一夜。然後,他只丟下一句『你真讓我失望!』,就扔下傷痕纍纍的我離開了……」

    「……『乞討一年』,這樣的試練,哥哥也曾經歷過。不過,哥哥提請試練的時間很早,他奉命『乞討』的時候,才十三歲。十三歲的哥哥,開始乞討後的第二個月,身邊已經跟著七八個同樣乞討為生的小乞丐,他是他們的頭兒。半年過去,哥哥已經將他進行試練的那個小城市所有的乞丐收服,所有的乞兒無論年齡長幼,都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老大』。等一年到的時候,哥哥的勢力已經從那個小城市蔓延出去了……」

    「……我沒有哥哥那樣果敢決斷、領袖群倫的魄力,可是,也不願像揚提議的那樣不擇手段。被哥哥狠狠地教訓了之後,我開始冷靜下來思考,我的路在哪裡……」

    「……然後,某一天,我在廣場的大鏡子看到了自己。我突然就茅塞頓開。我就是我。我是凌非,不是哥哥,也不是揚。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可以了。」

    凌非輕輕笑出聲來,眉眼彎彎,明澈而純淨。

    雲曄抬起手,用手背輕輕撫過凌非的面,帶著無比的驕傲和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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