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人死後本不該有屍骸的。因為我們是能量體，元靈消散，則身體崩潰……」
冰嵐身邊的藍玉喃喃自語。
可是，眼前的境況卻如此反常。
冰嵐認的，其中一具屍骸是「飛羽軍」的偏將月娥。
月娥早已死去多時，卻依舊面目如生。
她的額頭中央，應該是徽記所在的地方，赫然破開了一個血洞，一朵妖嬈的曼荼羅從血洞浴血怒放，裊娜枝結，觸目驚心。
月娥的屍體上沒有半點的腐爛屍臭，反而有一股甜膩的腥香。
冰嵐只覺香氣馥郁，全身勁氣如同消失了般，一時提聚不起。他眉頭一皺，心下登時一驚。
不好！
蘭王紫陌可是個用藥的高手！
冰嵐還還不及提醒，他就聽到身邊的近衛有好幾個人已經捂著額頭，痛苦地大叫起來。
只是剎那功夫，那幾個人的額頭就出現了一個血洞，而洞裡綻放不同的花朵，那些人的目光呆滯起來。
手中冰藍色的光芒閃動，一管靈力凝結的笛子出現。
陽光陡然一暗，一陣尖利的笛聲響徹雲霄，大地劇烈顫抖，那幾個額頭綻放妖花的士卒瞬間已被笛音絞成碎片！
「反應很快嘛。」
紫陌的眸子嫵媚而透明，淡紫色的長髮披垂下來，宛如一匹錦緞，華美而妖嬈。
應對被他的「花顏醉」操控的傀儡，反應如此迅捷決絕的，冰嵐還是第一個。
「……就是這樣的手段嗎？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無論是活著，還是死去，都被你壓搾到極限……你就是用這樣的手段以百人應對萬人嗎？」
冰嵐只覺自己的怒氣越來越烈，他強忍著這股要迸發的狂怒，竭力沉穩了聲音。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本王沒有錯！」
紫陌仰頭望著如血的殘陽。
他的身上有「轉移咒」，為了不牽連凌非，他必須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
「……應對敵人，為了勝利，當然可以不擇手段。如果是自己人……」
紫陌沖身邊人笑了笑。
「此次，隨本王而來的，全部是自願的。是他們自己願意在重傷垂死之際，轉化成本王的『死魂傀儡』的。大家都覺得自己很值，都要消散了，卻還能利用殘軀殺傷更多的敵人，能在死後也為自己復仇……太值了！」
冰嵐看到紫陌身遭的那些摩羅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苦笑了一下。
或許這就是摩羅與其他原人各族不同的地方吧。
摩羅是為戰鬥而生的。
勝者為尊。為了勝利，所謂的禮儀廉恥，完全不在他們的腦海中。
責罵一個摩羅「殘忍」，在摩羅自己耳中，會認為那是讚美。
更何況，戰爭，本就是殘忍的藝術啊。
怪不得，摩羅以一族之力挑戰原人的其他四族，四族非但不覺得輕鬆，還不得不被迫聯合起來……
相比於摩羅終日遊走在生死邊緣，其他的原人四族安逸太久了，所以，他們根本無法抗拒摩羅的刀鋒……
「你就是被稱為『冰陽戰神』的那個帝迦儲君？本王聽說過你，你很強，我族的西路軍，就是因為你而換了四任主帥了……」
紫陌的目光瞄到炎煜完全不受周圍影響的呼呼大睡，有些羨慕。殷絳玥拍拍肩膀，讓紫陌靠在自己身上。紫陌從善如流。
「如果不是因為對手是你，本王也不用冒這麼大的險自己做Y餌啊。」
紫羅蘭的眸子白了冰嵐一眼，彷彿在說『都怪你』。那帶有幾分孩子氣的舉動，無邪而純真，冰嵐聽到身邊有人低低地笑出聲來，他暗暗皺眉。
在冰嵐眼中，天性中保留幾分孩子氣的人，才是真正難對付的。
因為，人們往往會因為那份孩子氣而放鬆對他的警惕，會因為孩子般的無邪天真而不由對他心生親近。
當你要對付他的時候，你突然就覺得下不了手。
「這還是本王頭一次如此竭盡全力的發揮呢。我所有的本事：醫術、毒術、魅術、幻術、傀儡術……為了勝利，真的是發揮到了極限呢。」
紫陌垂下了眸子，他在心中估量，這個時候，非煙應該已經抄了對方的老巢了吧。
非煙那傢伙是個戰陣的高手，不過，她的性子太懶，為了讓她成為他的追隨者，為他出力，他可沒少費功夫呢。威逼、利誘、撒潑、耍賴，他用盡了法子，那傢伙才用三個條件交換了臣服。
三個條件啊。
那傢伙的頭一個條件，就是讓他背著她繞著軍帳走了上百圈。
要知道，他的體力也好，靈力也罷，比一個稚子好不到哪裡去，上百圈讓他累趴下了。
紫陌到現在還耿耿於懷呢。
當然，他耿耿於懷的，不是被部下要挾失了面子，更不是疲累到趴在地下起不來失了身份。
他無法釋懷的是：他的背應當是屬於菲菲的耶，那傢伙居然……
那傢伙的第二個條件，就是打仗的事情，他得全聽她的。
這點紫陌更沒有異議了。論陰謀陽謀的，紫陌都能玩兩下，但是，那是朝政，和軍事畢竟不同，要不然，他也不用費那麼多功夫去請非煙了。
只是，這傢伙不是指揮他做毒藥麻藥迷藥甚至還有催情藥，就是讓他用魅術對那些俘虜Y供，再然後，就是讓他任勞任怨地給自己人療傷……
人人說，蘭王打仗捷報頻傳，天知道，他連那軍帳都沒進幾次！
「……摩羅西路軍的主帥是你，你為什麼會甘願做Y餌，來混淆視聽呢？」
冰嵐的手向後一揮，他身後的將士們做好攻擊的準備。
「我有無數的法子能讓活人變成死人，但是，打仗，不只是這樣……有人比我更擅長於指揮協調。我們兩個當中，必須有一個涉險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更合算。」
紫陌用手摀住心口。
如果是從前的紫陌，他會不顧一切的保住性命，只為了和凌非廝守。
但是，凌非要他看的更多，更廣一些。
「後悔嗎？紫陌。其實有二十八衛，還有殷絳玥在你身邊，我為你斷後的話，在對方將我們合圍之前，你完全有機會安全脫離的……」
炎煜抖擻精神，準備迎接可能是生命的最後一仗。
「……你是我的朋友，這些人是我的部眾，如果我丟下你們，用你們的死，換我的生，將來我有何面目去面對菲菲？菲菲要的男人，不是一個為了私情，連家國大義也沒有的人！拋棄生死相交的朋友、拋棄生死相隨的部下，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人，沒資格站在菲菲身邊！」
紫陌知道，如果是凌非處在他這樣的境地，她會做他同樣的選擇。
當他接過那塊「西路主帥」的令牌，他就早知道有一天可能會有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