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了一下,凌非將右手腕上纏繞的銀色緞帶解下來,系到了脖子上,小心地將傷口掩蓋住了。
邁步走到雲天宮,凌非就像往常一樣地到了雲曄教導她讀書習字的飄雲殿。那裡似乎還有雲曄熟悉的氣息留下。走到雲曄常坐的那張椅子那裡,凌非垂下頭,跪了下來。
雲曄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凌非在那個人走過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那個人的身上有血氣,週身的氣似乎也有些虛弱,不過,她還是那樣沉默著,維持著垂著頭、跪著的姿態。
雲曄的手放到了她的頭上,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頭髮,在她緊繃的神志漸漸放鬆的時候,雲曄卻猛然揪著她的頭髮,讓她的頭被迫揚起,脆弱的脖子暴露出來。
寬大厚實的手掌摩挲著她的脖子,他低下頭,用嘴咬掉了她纏繞在脖子上的緞帶,有些粗糙的舌舔著她的傷口。
「不……不要,殿下,有毒。」凌非低低地說。
那個人卻聽而不聞,甚至毫不在意地將有毒的血吞嚥下去了。他揪著她的頭髮的手那麼用力,她幾乎覺得頭髮要生生從頭皮上扯下來了。凌非看不到雲曄的神色,只是敏銳地察覺雲曄的身上有一種反常的暴Nue。
「殿下……殿下……」凌非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眼睛裡水氣氤氳,卻不是因為疼痛。
雲曄為凌非治療了脖子上的傷口,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優雅淡漠,銀色的眼眸像是冰河一樣,沒有絲毫的情感:「凌非,你輸了。」
凌非仰頭望著雲曄,突然發現,不管即將會遭受什麼,只要那個人是雲曄,她都甘之如飴。
雲曄撫摸著凌非額頭的徽記,凌非只是睜著一雙明淨的眸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雲曄。
「凌非……最怕的是什麼呢?」雲曄的聲音彷彿是從凌非的心底響起來的。
最怕的是什麼?
凌非的眼睛慢慢變得呆滯……
漆黑的房間,沒有一絲光亮,除了牆壁,什麼都沒有……
她的眼睛被蒙上,她的耳朵被堵上,她的嘴巴被塞上,她的手被綁著,她的腳被捆著,清潔溜溜的身體被針扎入,然後,她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腦袋卻是那麼的清醒……
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味覺……一切的感覺都慢慢地消失了……
她就是個任人擺佈的精緻的玩偶……
不,她只是個被遺棄的玩偶……
那麼孤獨,那麼寂寞,黑暗裡,什麼都沒有……
她是誰?她存在著嗎?除了還有思想,她沒有任何的感覺了……
她會死嗎?不會。因為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那個除了哭,什麼都不會的媽媽,會把眼睛都哭瞎的。
她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只知道,有一天,她突然就聽到了聲音,很低很低,但是,那人似乎有些詫異:很清醒,沒有崩潰呢。
她知道眼睛沒有被蒙上,耳朵沒有被堵上,嘴巴沒有被塞上,手腳也不曾被綁著,然而除了那依稀的聽覺,她沒有其他的感覺。
有個聲音說:你死了,你死了,你不過是一個幽靈……你沒發現嗎?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她想說話,但是她控制不了她的嘴巴。
她才沒有死呢,她還聽的見。
……呵呵,幽靈也是可以聽的見哦,甚至人家能看得到,只是人們看到幽靈而已。人和幽靈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人有感覺,你有嗎?
……你會痛嗎?你會渴嗎?你會餓嗎?你會熱,你會冷嗎?
她沒有感覺,一絲一毫的感覺都沒有。
……想不想有感覺?
想。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她想要有感覺,任何的感覺。
……哪怕是痛嗎?
痛麼?聽說死人是不會痛的,那就讓她痛吧,至少說明,她還活著。
……要忍著,不許叫哦,否則,你想要痛也感受不到了。
好,她不叫。況且,她叫的出來麼?
……哈哈。真可憐,連自己在說話,也分辨不出來了嗎?
可憐麼?她從不需要人憐憫。她是……她是誰呢?
……
後來,似乎真的很痛,但是她真的一句都沒有叫。反倒是那個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個不停……
再後來呢?再後來,她能看得到,聽的到,似乎也有些感覺,但是她真的就像個牽線木偶一樣,她的身體是被別人控制的……
……真可憐,連吃喝拉撒都要別人來掌控,你不過是個傀儡娃娃,可是,你的眼睛怎麼還能這麼的乾淨明亮呢?
眼睛為什麼不能乾淨明亮呢?她在觀察啊,傀儡娃娃也是可以學習的。
……終於承認自己是傀儡娃娃了嗎?
傀儡娃娃,也是活著的娃娃吧。即使被別人掌控,也是有感覺的吧。有感覺,就是活著。她還活著。活著,多好。
……
她討厭那樣被剝奪了一切感覺的經歷,真的。比起那樣黑暗中虛無縹緲的連是不是活著都分辨不出,充當沒有絲毫感覺的幽靈,她寧願做個傀儡娃娃,活著的娃娃。
……
「凌……凌非……」縹緲的聲音根本進不到腦海裡。
「你也想要我做個娃娃嗎?我是最棒的傀儡娃娃!」凌非的聲音迷離,卻帶著異樣的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