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小姐?」又有人錯認了。
木槿迅速操起手刀,又打昏一個。這次,似乎並不順利,剛抬起頭,一個小肉球便撞上她雙腿。小東西,還很不自覺的,將雙手環住她的腿,抬起小腦袋問,「寶寶阿姨,你為什麼打昏她?」
「是、是你?」
「她惹你了哦?」
「不是!」木槿吞嚥了口口水,撫了撫那小雪蓮的頭,尷尬回道:「她太累了,我讓她好好休息。小傢伙,對了,你為什麼在這兒?」
「寶寶阿姨,你傻啦哦?」
「你叫……」
「我是小蓮兒哦,花雪蓮哇!」小雪蓮納悶地揉了揉幾根頭髮,不解寶寶阿姨為何變傻了?還傻了兩次?剛欲開口問,木槿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撫著他的胖乎乎的小臉蛋,盯著他黝黑骨碌的大眼睛,眼淚便又止不住的流下來……
「寶寶阿姨,你哭嘍?」小雪蓮伸手接了接她的眼淚疙瘩,嘟起小嘴,在她睫毛邊吹吹,「是不是也想娘親了?跟蓮兒學哦,想娘,就吹吹。想娘就多吹吹,吹吹就不哭啦!」
他的小嘴,在木槿的眼邊吹氣,那眼淚珠滾的更快,蓮兒……她的蓮兒……真的是她的寶貝兒子,已經長的這麼大了……
「蓮兒……」木槿顫著紅唇,撫遍他的小臉,「你真乖!」
「蓮兒不乖哦,我很調皮。阿姨,不要哭啦,蓮兒給你吹吹,不要哭哦。」小雪蓮手忙腳亂地邊吹邊勸,和他爹的反映一模一樣。她離開時,他只有那麼小,還沒有斷奶。如今,會喊爹,會喊娘,也會哄她不哭了。
「寶寶阿姨……」小蓮吹了吹她長睫毛,便撫著她眉梢把玩,瞥了瞥木槿,總覺得有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東西,令他覺得分外親切。忍不住的,想逗她笑,想摸摸她眉毛,也想親親她臉頰。
「嗯?」
「我可不可以親你一下哦?」花雪蓮用小手狠揉著粉嘟嘟的嘴唇,擦的乾乾淨淨,再湊到木槿的臉邊,睜開眼睛,徵詢地問。
「好啊!」木槿揚起雙眉,勉強斂起笑顏。那笑聲,包含濃濃的母愛。將臉湊近花雪蓮,准他的小嘴,『啵』親了她一下。那一親不要緊,冷了2年的心,瞬間被他融化。眼角又忍不住飄滿紛紛細雨,忍著,看著,撫著他胖乎乎的小臉,聽著他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心酸的厲害……
這是她從火中脫生,天賜的小東西。這是她懷胎十月,產小的小麟兒。這是從她肚子上割下的一塊肉,是她的心頭肉。娘親缺席的2年半,小七將他養的這般好,懂事,可愛,會哄人,會疼人……
「蓮兒,我是你娘啊!」木槿忍著這句話,不知忍的有多辛苦。
「寶寶阿姨,你怎麼又哭了?」小雪蓮忙替她擦拭眼淚,「蓮兒以後不親了,阿姨一定是怕雲澤叔叔罵對不對?」
「蓮兒……」木槿將頸子上掛的那個從廟裡求來的小金鎖,解開栓到花雪蓮的頸子上。替他掖入衣衫裡,破啼為笑,「這是阿姨送你的禮物,能保佑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成和你爹一樣的美男子。」
「嘿嘿……謝謝阿姨。」
「這是你和阿姨之間的秘密,不可以告訴其他人哦。」
「恩哈,蓮兒誰也不告訴。」他眨著大眼,笑嘻嘻地帶著那漂亮的小金鎖。被抱放在地上,看著木槿欲走,他順勢拉住她的衣袖問,「早點回來吃晚飯啦!」
「恩……」木槿咬住下唇,應了一句。
「別忘了啦!」
「我知道了。」木槿狠狠咬住貝齒,忍住回頭將他抱入懷的衝動,摀住嘴忍痛跑出了別苑。希望那個金鎖,可以陪伴蓮兒快快樂樂地成長,不要被娘親的缺席而影響……
翻過山莊的後牆,快步繞過林子,漸近的馬蹄聲,似乎正預示著大軍即將壓近。快行幾步,進入那片白樺林。白樺樹未花,亦未果,穿過林間,忽然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
定身一瞥,是花昊月!
他正站在白樺林的盡頭,目光如炬,卻亦迷離。
鳳眸似在凝視她,卻又似在凝視這片風景的白樺林。他在林子的盡頭,而她在,必須走過盡頭的開頭……
他一身白衣似雪飄逸,束高的銀絲隨風吹落,飄落肩頭,沉甸甸的。被碎片刺破的手,撫著林子,那宛如喬木的姿態,棲身其中,隱蔽清幽。風吹亂白髮,吹冷了眸,吹紅了唇,也吹痛了心……
他似看林,又似看她。她也分不清,守在盡頭的他,到底想看的是什麼?淡淡的譏諷,淡淡的冷漠,仰起頭看著樹尖,飄落的殘葉拖入手心,不自覺捻成了粉末……
木槿猛地低下頭,不敢抬頭。
放任他看到,亦或沒看到,唯有沉默。
低著頭,雙手緊張地拉住袖口,咬住了貝齒,亦故作不相識……
低頭看著地面,穿梭於白樺林中……
他從盡頭向這頭走來……
她從這頭向盡頭走去……
白樺林中穿梭的風,吹顫了纖肩。一步步靠近他,隔著有行的白樺樹。斜眼便看的清容顏,卻要低頭裝作陌生。明知他認出了她,卻要當成只是路人甲……
當他們擦過肩,只隔著一行的白樺樹時。
只要她叫一聲,他便會停,停問她為什麼?
當他伸出手,她便會站住,不顧一切地站住……
只是,風吹過,殘痕依舊。那雪日陰霾的傷痛,誰也抹不去。這滿頭的白髮,驗證了那年的殘酷。
即使歲月奪不去容顏的俊美和風貌,卻也留在心中那遙不可望的溝壑。風湧動,簌簌刮過,肩胛打過,誰也沒有叫住誰?
花昊月抓破了白樺樹,將皮撕裂捻碎,鳳眸冷漠如冰,嘴角邪佞譏誚。不想見,不想見,卻犯賤的來見。見了,擦肩而過,剩下的只有空洞不堪的眼神。
木槿撕破了衣袖,只聽布帛破碎的聲響……
「小七……」
為什麼不抓住她的手?
你若抓住了,她便是毀天滅地,也要與你相擁。哪怕一瞬,來解這2年的淒苦。都是放不開的心,卻都是瀟灑的人,他從盡頭到那頭,她從這頭到盡頭,隔了一行白樺樹,卻終究沒有開口……
那一年的雪天,她站在城台上,他在城下馬上大笑。
這一刻,白樺林中,幾許相思,幾許的心酸?幾許的不捨,卻被恨羈絆?究竟是誰的錯?誰的背叛?誰的腳步,誰聽不到聲響?誰的心跳,誰感覺不到?究竟,是誰負了誰,傷了誰,讓誰的眼淚流的更多?
仰起頭,迎著天幕,忍住了眼淚,走出白樺林……
天依舊陰霾,微風在吹。
人在憔悴,腳步在踉蹌。
誰來證明,那些沒有墓碑的愛情?
他像千山的冰雪,融不化。
她像一縷清風,誰挽的住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