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落座荷花塘邊,撫起饒有餘溫的琴弦。盯著那架古琴,瞥向波浪蕩漾,木槿心中總也難安。
琴音很低,很低,低越波瀾。倒不摧殘耳膜,卻很難達到真寶寶的水準。有些煩躁揉了揉太陽穴,耳畔傳來那銀鈴般悅耳的話音。「姑娘……」
「你還真敢來!」木槿不回頭,亦知那是誰?
「這王府有我不得不來的理由,自然得冒險回來。」寶寶笑了笑,湊近前戲謔:「況且我和姑娘這般有緣,我捨不得你喲。」
「你和花蘿蔔一個德行!有話快說,找我啥事?」
「我知姑娘和那薔薇卯上了。」
「那咋了?」木槿轉過身,嚇了一跳。剛一會兒這丫頭易容成個掃地大叔模樣。古代「易容」技術趕現代的「整容」了。
「薔薇,你鬥不過。」
「無所謂。」
「姑娘不覺得不甘心?我倒是能幫你……」寶寶湊近前,將掃把撂下。盯著琴銜,撫上木槿的手。一點點找那譜曲的感覺,有種深藏的魔力。「其實撫琴用指,更用心。纖纖嫩指熟練穿梭自是好,若不行順心撫之也倒好。」
「嗯?」
「每個人心中,皆有一種動向。便似湍湍小溪流動的曲子,各有各的緩急。而據我做知,姑娘撫這種優美曲子倒不如撫些能振奮人心的好。」
木槿怔了怔,被她牽引著走。
「閉上眼眸,感覺這琴弦。」
「……」
「這首曲子,不撫天,不撫地,撫給你自己的心聽。」
「……」
順著她的牽引,果真進入了狀態。就像迷途的羔羊,瞬間懂得竅門。古琴她撫不好,可現在的韻律她有感覺。在麻痺已久的古典樂曲中,尋找現代的音素。
順著感覺,順著心,撫一曲錦繡河山。
長指微撥,千里橫音,譜一首馬蹄飛濺,湘江之歌。
像神來一筆,瞬間的啟迪,令木槿徹底領悟古琴的真諦。這條捷徑,就是慢慢靜下心,隨心中的曲子走……
「姑娘,撫的很棒。」寶寶讚一句。
「叫我木槿!」
「木槿姑娘身體潛在的才華很驚人,照這般發展下去,不出三月,便能撫出動盪心魂的山河之曲。」
「你還沒說,你來幹嘛?」木槿邊撫邊問。她才不信是來幫她,那裸背之謎還未解,保證有陰謀。
「不瞞木槿,一來為看看你,二來為王府中一個秘密……」
「什麼?」她心中也有一個秘密!那個暗室之謎!
「我想我們說的是一個,不如姑娘和我合作?我教你我的本事,祝你揭穿薔薇的真面目。而你,幫我在王府中找一個人!」
「便宜都被你佔了,我佔啥?」木槿反問一句:「黑寡婦真面目早晚得揭穿,不用你幫也成。我幫你還得拎顆腦袋過日子,你認為值嗎?」
「外加一個條件如何?」
「說——」
「待你替我找到那個人,我和你身份調換。我恢復寶寶的身份,而你恢復自由。這樣難道不該考慮嗎?」
「成交!」說她心坎裡了,想離開想瘋了!既能叫黑寡婦吃不了兜著走,又能離開,一舉兩得呀!「叫我找誰?我記得我不小心撞進一處暗室,有很多毒蛇和機關。裡面好像藏什麼寶貝,不是關押你那個誰誰誰吧?」
「有可能!」寶寶的眼眸剎那變得明亮……
「那個鬼地方很危險,上回命差點掉了。」
「下次我陪你一起。」
「你不走了?」木槿有些納悶,她膽子也忒大了點!花蘿蔔千方百計找她,她還敢自個來羊入虎口?
「對,我必須找到那個人!」那個和她裸背之謎有關,和蕭王府,和天下蒼生悠悠相關的男人,一個——素未蒙面的妖冶男人!
來古代已有幾個月,日子嗖嗖過了,反穿計劃卻始終未有進展。書房中,木槿邊撫琴,邊瞥向窗外,煩躁兮。
古代不好混,不如回現代逍遙。
窗外風和日麗的,暖風習習吹。
柳依樹綠,府中生平。春暖艷陽斜,灑滿身的庸懶。想起昨夜和真寶寶偷潛暗室,又是一無所獲,還幾乎小命嗚呼,心便煩躁不堪。
披了件單薄的紗衣,推門到荷花塘邊漫步。遠遠便聽到有誰在對對聯,是薔薇,花昊影還有花昊月和花雲澤。
「人還挺全。」木槿撇了撇嘴,有雅興對對聯,不如回窩睡覺。
半響,只聽薔薇出一對:「春風閬苑三千客。」
「明月揚州第一樓。」花昊影忙慇勤配合對下聯。」
「佳山佳水佳風佳月,千秋佳境。」
「癡聲癡色癡夢癡情,幾輩癡情。」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你儂我儂,情意綿綿,卻不怕噁心死旁人。瞥向花昊影陰柔俊秀臉孔的滿面春光,那折扇搖起的翩翩風情。扮個鬼臉,故作嘔狀。
「荷風送香氣。」薔薇淡淡笑問:「月,不如你對一下如何?」
「哈哈,松月生夜涼。」
「好對,好對,月果真和影一般皆為絡鹽才子。」見薔薇那清雅臉上脫俗虛偽的笑,木槿微唾一口。
「吃碗裡,惦記鍋裡,那個黑寡婦!」她喃喃唾棄,對她不恥!沒興趣聽他們風花雪月,寒磣樹葉,木槿轉身便離開。
可惜,薔薇眼尖地看到了她,有禮地喚道:「寶寶姑娘,既然出來了,何不來湊湊熱鬧?我們兩個對對聯迎他們三個可好?」
「沒興趣!」木槿落下三個燙金大字。
「寶寶姑娘才華橫溢,難不成不捨得向我們露?」
「煩之!」木槿一挑眉,狠剜一眼。對她,不破口大罵,不粗俗唾髒,都算她品行端正。
「寶寶姑娘不愛對對聯嗎?」
「不愛!」
「呃……」
「我愛攪糨糊,攪得越糊越愛。」木槿翻了翻白眼,鐵了心想逃。可惜薔薇早看穿她的走為上策,傾身扯住了她手腕。順手帶到一群男人中央,特地啟唇試探她。「白馬西風塞上,寶寶有何好對?」
「豬頭鼻孔朝天!」
「呃……」薔薇被嚇了一跳,聽懂了木槿在罵她。臉色不由得暗了剎那,接踵笑曰:「寶寶真會開玩笑,這是何對?」
「絕對兒!」
「哪有這般的對法?」
「木家對法?不服嗎?」敢刁難她,學識沒學通,虧可不能吃。她依稀記得這黑寡婦真面目,到底多面目可憎。見鬼的,她為什麼還敢一副清廉居士的死德行?
「我給你出個對聯,你對一下。『人模人樣,人聲人調,笑裡藏刀,背地耍詐。那是啥?王八蛋!』來吧,來吧,你對吧!」
「你……」
「你到底會不會對?」
薔薇頓了頓,抿唇不語。十個人,九個皆知,木槿針對於她。可惜花昊月和花雲澤僅是放任,擰眉憋笑,唯有花昊影欲湊過來護短。木槿急了,一胳膊肘子揮過去,回道:「狗模狗樣,狗腔狗調,鬼哭狼嚎,滿頭綠帽。那是甚?軟腳蝦!」
「寶寶——」
「我對的好不好?」木槿戳了戳花昊月胸膛,桃花美眸漾滿洋洋得意。出了一口惡氣,管她三四五六七!
「好,絕對!只有寶寶才對得出。」
「七弟……」
「這是女人的小家子氣,影我們不必插手。」
聞言,花昊影皺皺眉,摟住薔薇的纖肩。她卻震了開,眉目中帶幾許楚楚動人的可憐。「影,我錯不該枉做好人,一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壑。」
「表姐,我們不必理會這般粗俗不懂詩對的女人……」
「你個豬!」木槿很想奔過去給他一腳。
「你最好給我適可而止。」性子好,不代表軟弱。花昊影真惱火了,卻是不容忽視的狠角色。可惜,木槿不怕。
「哼!」
「我上等威風,顯示一身虎膽!」
敢出《唐伯虎點秋香》的經典名對,那叫他見識下穿越人的優勢。木槿當即回:「你下流賤格,露出半個龜頭。」
「寶寶——」
『噗嗤——』花昊月忍不住笑了。動真格的,可真氣死人不償命。幸好此時挑戰她的,不是他花昊月。
「哈哈哈……」花雲澤那冰山笑得不成了。平日驕傲自尊的太子爺,日日嗜好來王府,沒事跟著揀樂。這女人可真……絕了!看似粗俗,對起對來,卻是針鋒相對。下面這對對的好,很有搏擊力,小小女子還有些可取之處。
「看好你身邊帶刺的薔薇,別刺的你面目全非。」木槿冷瞥一下。
「你……」
「我會替你數好,你被扣幾頂綠帽子,蠢鈍如豬!」木槿轉身便走,連花昊影發怒的機會都不給。瀟灑攆腳,風也似的離開。
「你……」
「是非不分,好壞不知。盲目發春,你活該出家。當和尚算了,我給你剃度。」消逝的剎那,木槿還狠刺了他一頓。話裡話外,全針對薔薇。即使揭不了她老底,起碼有個下馬威。只見薔薇那臉,青一陣,綠一陣,卻不好發作。唯有偷偷握起了拳,斂起清雅的笑,牽起花昊影手道:「罷了影,寶寶姑娘不過心直口快,不必和我計較。」
「月,你、管管那個小蹄子!」花昊影氣得渾身帶哆嗦的,折扇煽得全是涼風。
「哈哈哈……笑死本太子了!」花雲澤仰天大笑,太子爺形象完全顛覆。身邊侍衛見了,嘴角抽筋,這皇上見了,不得以為鬧鬼了?
「我的寶貝啊!」花昊月邪魅笑彎唇瓣,如櫻花綻放。有了她,王府樂子多了。倒也開始害怕,這樂子失去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