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喝多了?」澤然皺著眉想了很久,恍然大悟起來,低下頭看著佳佳的臉,突然一把把她抱了起來,開心地喊道:「我不是做夢吧?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他開心,不是因為有了孩子,而是因為,他有了和佳佳共同的孩子。轉了一圈之後,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急忙把她放了下來,拉著她坐到床上,動作十分小心,緊張地問:「剛才沒有碰到你吧?你有沒有怎麼樣?會不會不舒服?」
佳佳微笑地搖搖頭,所有的委屈都已經不見了。看著他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自己也覺得很快樂。其實,澤然也很好,以前,到底是什麼,讓自己看不見他了呢?
「寶寶,你要聽話,不可以欺負媽咪知不知道?不然,等你出來,爸爸會揍你的小屁屁哦!」澤然把臉貼到佳佳還算平坦的小腹上,捏著嗓子說道。
佳佳哭笑不得,只好說:「拜託,哪有這樣說話的?好啦,我們快點出去吧,也該回去了。你呀,趕緊和我老爸提婚去,這次可要樂壞老爸了……」佳佳想到自己的老爸,就一陣開心。她那個遠在國外的老爸要是知道,兒子女兒都找到了另一半,而且即將成婚的話,他肯定合不攏嘴,而且,自己還有了身孕,他就要當外公了……
「好,我們出去。」澤然現在是什麼都聽老婆的,一切行動聽從老婆大人的!他扶著佳佳,生怕她一個不注意就碰到哪,摔到哪。不管佳佳怎麼抗義,都沒有用。
從房間到房門外,分明沒有多少路,還是走了好幾分鐘。剛打開門,立刻傳來凝冰和蘇秦的聲音:「哇,恭喜恭喜啦!」他們兩一愣,凝冰眨了眨眼又說:「我可要當乾媽!」這個位置,她可是不讓的!
佳佳和澤然被嚇了一跳,但看到他們手牽著手,立刻換上一副『我明白了』的笑臉,佳佳更是打趣道:「自己生一個唄……」說完後,聳聳肩,到樓下大廳和澈他們匯合。
剛到樓下不久,就看到小帆滿面紅光地挽著澈走下來。遠遠地,他們就看到下面也是一對一對的,最令人驚訝的還是凝冰和蘇秦這一對。在他們眼裡,蘇秦就是那個嗲著聲音喊著昊的gay,突然又和凝冰走到一起了,大家都打超凝冰,是不是受打擊太大了,所以乾脆隨便找一個了!
凝冰也不氣,只是把蘇秦藏到身後,驕傲地說:「警告你們,不准打我們家秦的主意!」
「我們家秦?!」澈誇張地叫著,又笑道:「凝冰,你該不會是因為打動不了擎天,所以才……」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停了下來,疑惑地問:「擎天呢?」
大家相互看了幾眼,沒有一個人知道。剛才,都太專注自己的事情了,不僅是費天祐,林鯉媚和倪昊還有語秋,都不知道去哪了……
「房間裡有嗎?」澈又問,想了想又搖頭,「剛才我下來的時候,好像是沒人。而且,他們三個……哦,四個,也不可能在同一個房間裡嘛!」
「我給林鯉媚打電話吧。」小帆看了一下澈,然後拿出手機,可是林鯉媚的手機已經關機了。再打費天祐的,也是關機,打倪昊的,還是關機。就當眾人擔心他們會不會出事的時候,語秋的電話總算是通了。他們問語秋在哪裡,語秋在那邊笑得很誇張地說,她先回去了。本想告別,可是看到蘇秦和凝冰的場面太熱辣,就沒說了。眾人又問,那他們三個人呢?語秋停了一會,說不知道。想了想,她又說,他們都說需要一點時間,好像三個人往三個不同的方向走了……
人生有很多的方向可以選擇,也許選了這一條,從此同行,也有可能,從此陌路。
林鯉媚是閉著眼睛選擇了一個城市,西安。一直以來,她都想到這個古城去走一走,現在也算是了了心願。坐在出租車上,她把車窗打開了。車司好幾次回頭,她也只是淡淡地笑著。風吹來,容易讓人清醒一些。車奔馳向機場的方向,一路風景倒退著,心也跟著倒退。大腦終究是有些不夠用,不然回憶起來時,怎麼會有那麼多大片大片的空白呢?
很多事情,想遺忘的時候,偏偏牢記。想要回憶時,卻突然發現,那段回憶已經模糊,甚至空白。就像突然到了一個空一人的電影院,看了一場空白的電影,出來時,恍恍惚惚。
費天祐和倪昊都沒有發來短信。其實他們是看到彼此的,甚至還走到了一起。在酒店門外,林鯉媚仰頭看著天空時,他們一左一右地看著她,最後又彼此對視,笑了一下。釋懷了。很多介意的事情,會在某一刻突然全都無所謂了,只要那個人幸福就好。原來,都是一群善良的孩子。
默契地走到林鯉媚的身邊,她也正好低下了頭,露出一個微笑。先是看了看費天祐,幫他掉在額前的頭髮理到後面,又轉頭看了看倪昊,為他整理了衣領,動作像母親一樣輕柔。過了今天,也許就相忘於江湖了吧?
那一刻,林鯉媚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麼一句話:風生水起,繾綣成墨,兩兩相望,兩兩相忘。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不論多麼不捨,都將會有一個過程,大家都需要時間去沉澱這段感情,這段往事。再見面時,也許還會微笑,或許還能擁抱……
「想去哪裡?」又是默契地同時開口,費天祐和倪昊對視了一眼之後,笑了起來。
語秋沒有來打擾他們,只是遠遠地看著。如今在她看來,他們三個是該有個結局了。
「想去一個,山清水秀,天高高,雲白白的地方走走。」林鯉媚笑了一下,輕鬆地看著他們,然後說:「你們呢?」
你們呢?這代表她不與他們任何去何從個人同行。
「我……」倪昊看了一下費天祐,「隨便走走看看吧,祝你們旅途愉快!」他說著,向費天祐伸出了手。
費天祐大方地和他握手後,說:「我想去國外走走。」他笑了起來,「倒是你們,不要走太久。很多東西,錯過了就沒有辦法再回頭。年輕人,要懂得珍惜。我們已經錯過太多了……」他有點惆悵,良姐的事情是他心裡的傷,錯過的,就錯過了吧,不想再回頭去看了。
「那,我們就出發吧?」林鯉媚說。
點頭,轉身,十字路口,他們背道而馳。
愛、恨,飄散在風裡。下一個路口,也許會有彩虹的出現。
登機的時候,林鯉媚沒有回頭去看,一個簡單的手提包,手機關機扔在垃圾桶裡,新的開始,就是這麼簡單。去往西安的旅客並不多,飛機起飛時,有點暈。林鯉媚坐在靠窗的位置,卻看不到什麼風景。空姐笑得很甜,態度極好地詢問她需要喝些什麼飲料,旁邊坐著一個青年男子,偶爾會用眼光的餘光去偷瞄林鯉媚。他手中拿著一本書,林鯉媚沒有細看,也沒有和他搭話,閉上了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原本,並不是這樣的吧?若不是倪昊,她怎麼會放棄了心中那麼強烈的復仇感?媽媽,是她一輩子無法忘記的傷痛,最幸福的一天,她失去了最愛的兩個人。醒來後,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所有的一切,她要千百倍地討回來。她獨自走出了病房,在樓梯口張望,害怕遇到熟人,再將她捉了回去。
一場誤會,卻要了她媽媽的命,她如何能放得下?費天祐,就是再愛,也無法容忍第二回。所有的信任已經被他親手推翻,她要報復!
遇到倪昊,是一個極大的意外。她跟了他回去,像是著了魔一般,告訴他,自己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將所有的一切埋葬在心底,等著時機。她要回到費天祐的身邊,以失去記憶的身份,重新贏得他的愛,借由他的內疚,一步一步催毀他。
可是,倪昊的好,倪昊的壞,一點一點改變了她。在愛與恨之間的這一線,她終是無法邁過去。第一眼看到費天祐時,她是想恨的。可是他的神情,他削瘦的樣子,讓她無法騙自己,仍然愛著眼前這個人。那麼,倪昊又算是什麼?她一次一次問自己,到底愛不愛倪昊,到現在,仍然是個迷……
「小姐,你沒事吧?」身邊的青年男人突然問她。
林鯉媚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禮貌地搖頭。
青年男子遞了一塊手帕過來,林鯉媚愣了一下,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林鯉媚才明白過來,原來回憶太傷神,她竟然哭了。
「謝謝。」她再一次禮貌地說。
「不客氣,小姐,有什麼事要想開一些,畢竟都過去了。人不能看著這去不放,那樣只會折磨自己。放下,不是對別人的饒恕,而是對自己的寬容。」青年男子笑得很溫和。目光越過她,看向飛行中的天空,懂得原諒,就會發現世界很美。
「謝謝。」林鯉媚再一次說,這個長像普通的男子,一席話卻很有道歉,「放下,不是對別人的饒恕,而是對自己的寬容。你說得真好。」她由感而發,是啊,放下之後,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當愛情和傷痛都不在時,好好愛自己,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我說的,是書上寫的!」他饒了饒頭,指著自己手上的這本書,傻傻地笑了起來。
「是嗎?呵呵,寫得真好。」林鯉媚依舊沒有看那本書,繼續閉上了眼睛。男子也收回了目光,接著看書。這場旅途,感受了一個陌生人的關懷,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下飛機後,男子還和林鯉媚說了再見,並且遞了一張名片給她。林鯉媚微笑之後,將它拿在手中,走遠了之後,放進了垃圾桶裡。一場意外,沒有必要繼續什麼,依舊還是陌生人。
她找了酒店住下來,沒有到風景名勝,而是先去吃當地的小吃。羊肉泡饃、黃桂酒、千層油酥餅、涼皮、肉夾饃等等,她都嘗了一個遍,一整天,幾乎都泡在外面,遇到什麼吃什麼,每樣都點,嘗了一些之後,感歎果然是民以食為天。以前總是害怕自己會發胖,所以控制食量,女孩都一樣,現在放開肚子來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下輩子,她一定要選擇當一頭豬,無憂無慮,吃喝睡,然後等著生命的結束。
回到酒店,打開電視。看了一些新聞之後,又看了一些無聊的電視劇,最後走到了陽台上面,這裡的風景很好,把整個夜景都看得很清楚,到了晚上還有習習的涼風吹來,令人身心無比放鬆。
「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和昊一起來!」看著美麗的夜景,這句話無意識地就從嘴裡蹦了出來,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心裡分明沒有在想他……於是又想起有人說過,有時候最無意識,卻是心底最真的選擇。
笑了笑,那個傻傻的倪昊,還真是沒有理由讓人不喜歡他。雖然,他也犯了錯,可是她自己呢?
不想讓自己再去多想,於是到浴室裡去洗澡。浴室有一面很大的鏡子,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擺了幾個姿勢,然後笑了起來,果然是一個會迷人的身材,難怪害了這麼多人。
泡了澡,沾上床就睡了。以前失眠的毛病,也不治而愈了。
第二天,林鯉媚向服務生打聽了西安的風景名勝,一個人拎著包就出發了。先是去了萬壽寺,在塔外站了一會,就離開了。太高,容易讓人想到白蛇的淒美故事,想想還是算了。離開的時候,腳不小心拐了一下,就地把高跟鞋脫了下來,光著腳就走到街上,隨便找了個鞋店,買了雙鞋繼續行走。剛出店門時,林鯉媚就想,要是讓倪昊看到自己現在個這樣子,不知道他會怎麼笑話呢!意識到自己又想到了倪昊,失笑了幾聲後,趕往下一個景點。
上車,再下車。到的是嘉午台,據說這裡峰巒疊嶂,岩石怪異,有深不見底的溝谷,於是就來了興趣。對著下面喊,不知道會不會有回音……
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真的很險峻,到處都是斷石,看起來好像隨時能掉下去似的。她小心地走著每一步,然後看著腳下的跳,心也跳得厲害。可是倪昊在的話,就可以把手交給他了……
到底還是不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了。如果說有比愛情更可怕的東西,恐怕就是習慣了吧?現在,只要遇到點事,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因為有他在,她總是可以放下心把一切都交給他。原來是這麼信任他的……
「倪昊,你給我站住,你聽到了沒有?站住!!」
倪昊?
難道真的是因為太想了,所以出現了幻覺?林鯉媚失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到底還是想太多了!倪昊,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倪昊,你再不站住的話,我就從這裡跳下去!」那個聲音,再一次清晰地響了起來。
林鯉媚側頭望去,果然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穿著白色的衣服,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鈴鐺,她還是一樣可愛,任性得可愛。只是,為什麼現在看到他們在一起,心裡會有點酸?自己答應了鈴鐺,會離開,讓他有時間去忘記自己,去愛上她。那時候,為什麼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呢?
「你為什麼不理我?」鈴鐺的聲音很大,林鯉媚小心地接近他們,在不遠地正好能藏得住的地方,聽他們說話。
「你跟著我幹什麼?」倪昊把眼睛瞪得比她還大,比她還不解。分明是在惡作劇,卻讓人惱不起來,只是覺得可氣又可笑,像個孩子。
「你還說!爸爸把我關了起來,我千辛萬苦才跑出來,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居然還這樣問我!」鈴鐺委屈地指控,眼淚已經含在眼裡,馬上就要掉出來了。
「唉……」他長歎一聲,諸多無奈都包含在裡面。這世間的愛情,有多少是一帆風順的?大多不是你愛的不愛你,就是愛你的你不愛。
「歎氣幹什麼?難道你不想見到我嗎?」她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沒有路人,也懶得顧及自己的形象了。現在,把他抓住,才是最重要的。
「鈴鐺,上次的事情,真的是一個誤會。我向你道歉。可是除了道歉,我給不了你什麼。你應該很清楚的……」他皺起眉頭,突然就在想,自己對林鯉媚而言又算是什麼?一個暫時的避風港?自嘲似的笑了起來,到底還是放她走了。雖然明知道她沒有和費天祐一起走,可是她說得很清楚,她愛的是費天祐,即使他那樣傷了她之後,她的愛還是不夠用,所以沒有多餘的情緒去恨。那該有多愛啊……他沒辦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