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忽而冷下來,陰森森的。這樣的眼神,夏晴已經很久沒有在陸澤磊的眼睛裡看到,她記得上一次他這樣的眼神還是在陸輝剛剛過世的時候。
夏晴怔忡地看著他,那個充滿陽光、曾給自己溫暖寧靜感覺的男孩,此時此刻,眼神駭人。
「我……」
夏晴欲言又止,陸澤磊卻冷笑道:「昨天,展叔叔打電話給我,說美思斕發佈會出了點兒狀況,可能會有很多記者在家門口,於是我和憂璇便回郊外的家,但是憂璇半路折回,我攔不住她。今天早上,她狼狽地回來,凍得發燒了,她對我說……」
陸澤磊抬眼看著她,目光刺探,「她說,她去了展叔叔家門口,看到他的車子開進去,然後你們一起下車,而你一夜都沒有再出來,直到今天早上上班。」
夏晴身子一震!
陸澤磊坐在陸輝的位子上,相似的臉廓,相似的眉宇,不同的眼神,她忽然一顫,那可怕的錯覺,令她一度覺得彷彿是陸輝在質問著她的行為不檢。
陸澤磊緩緩站起身,走到夏晴身前,「回答我,為什麼說謊?我原以為你即使是住在展叔叔家也不過是為了逃避記者,可是……」
他頓了一頓,森然的眼神經變得沉痛,「可是你為什麼要說謊?你沒有心虛又為什麼要騙我?昨天晚上,孤男寡女……你們……」
陸澤磊沒有說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什麼身份質問夏晴,可他的憤怒分明寫在臉上。
夏晴轉身避開他,沒有回答。
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出口的一剎那選擇撒謊,可是她的確那樣做了,的確說了謊。
「回答我!」陸澤磊又一次追問。
夏晴無以作答,只有沉默。
陸澤磊默然歎息一聲,冷冷道:「那麼都是真的了?你和展叔叔……」
「不!」夏晴回頭,看著陸澤磊,她說了「不」沒錯,可是心裡卻有雙手一直在左右拉扯,這一聲「不」並不代表什麼。
「那是什麼?你說……」陸澤磊的眼神忽然變得殷切,夏晴卻不能面對。她緩緩別過頭,冷聲道:「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們不要管。」
大人的事情?
陸澤磊冷笑,「大人?你比我大多少?大很多嗎?你還不滿24歲吧?」
「對!」夏晴接口,「我是不滿24歲,可我依然是你的長輩,你的法定監護人!」
陸澤磊身子一顫,夏晴也許久沒有在自己面前這樣咄咄逼人,昔日那些美好的點滴似乎在剎那崩塌。陸澤磊陽光的眼睛,倏然被黑暗遮蓋,暗無天日一般。
夏晴看著他,心裡亦十分難過。她不知是怎麼了,無法面對陸澤磊的問題,竟然還和他發了脾氣。難道,果真是因為展望嗎?
連她自己都不願相信。
陸澤磊沒有說話,轉身走出房間。夏晴連忙跟出來,叫住他,「澤磊,憂璇……嚴重嗎?」
陸澤磊站住腳步,嘲諷地一笑,「狠狠地捅了別人一刀,再問對方疼不疼,有意義嗎?」
這句話,他不知道是在說憂璇還是在說自己。
這一天,陸澤磊很奇怪,他的心裡竟像打翻了五味瓶。
夏晴歎息道:「我無意傷害她,只是你認為如果沒有我,展叔叔就會喜歡憂璇嗎?」
陸澤磊身子一震,進而回過頭來。他的眉皺著,眼神似乎微微抖動,「這麼說,都是真的?」
他莫名地攥緊雙拳,心裡的感覺不知是氣憤還是什麼,氣憤也有,想想自己的父親才過世多久,他的妻子便和父親最好的朋友、他們從小最親密的叔叔在一起,何等的諷刺?!
他不能接受!
也許還有別的原因,又令他並不能恨夏晴。
他知道,他不恨她,可是此時,卻有股怨氣堆積在胸口。
「夏董事長,這是誰啊?」背後傳來男子優雅的聲音。
夏晴回頭看去,只見楊昊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後。他唇邊帶笑,眼裡卻蓄滿挑釁。
「原來夏董事長喜歡的是這樣的青澀少年啊?還是老男人看膩了,改吃幼仔了?」
楊昊悠然地走過來,口氣半是攻擊半是戲謔。夏晴感覺胃裡翻滾,這個人的每一句話,如今都令她作嘔。
「你說什麼?你是誰?」陸澤磊冷冷地說,看他的眼神疑惑而充滿敵意。
夏晴看他陰沉的臉色,幾乎赤紅的雙眼,也許昨夜他便沒有睡好,也許他已經積累了很久的怒氣,幾欲噴薄而出。
夏晴忙走過去,眼神示意陸澤磊,「澤磊我們先走,去別處說。」
「夏董事長,你不想和我談談嗎?」楊昊依然慢悠悠的聲音,不急不慌。
夏晴冷聲道:「我和你沒什麼可談的。」
「別說得這麼肯定,夏董事長。」楊昊靠在牆邊,看了眼陸澤磊,「這小子是誰?讓你這麼重視?難道比香榭麗捨的命運還要重要嗎?」
香榭麗捨的命運?
陸澤磊一驚,「你說什麼?」
楊昊奇道:「我說什麼?呦,看來你這個小情人做得不合格呢。香榭麗捨醜聞不斷,呵,難道你也沒聽說嗎?」
「楊昊,你說話放乾淨點兒。他是陸輝的兒子。」夏晴忍無可忍他如此的侮辱,況且,這話要是要楊昊說出去,指不定又是怎樣的一則醜聞。
可是出口瞬間,她又後悔了。他知道了陸澤磊的身份,也許更讓他有文章可做也說不定!
果然,楊昊的眼神變得玩味,「哦?原來是陸家的公子啊?呵,和小後媽的關係看來非比尋常嘛。」
「你……」陸澤磊早已看他不順眼,加上心裡堆積的怨氣,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拳揮向微微而笑的楊昊。
夏晴大驚,忙過去拉住陸澤磊,「澤磊,別衝動。」
然而楊昊不閃不避,直直地迎著陸澤磊的一拳。他向後退了幾步,慢慢轉回頭來,唇角上滲出微微血漬。
楊昊抹在手上,嗤笑一聲,「呵,你這小子,火氣倒是不小。」
他看向夏晴,忽然斂住了笑容,「我要告他故意傷害,法定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