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劉心瑜踉蹌著離去的背影,遠文的心裡又有些自責,自己怎麼可以對她動手呢?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小天的媽媽啊。他又抬起那只剛才刮過劉心瑜耳光的手,手掌有些紅暈,似乎還殘留著觸到劉心瑜臉上的那點餘溫,自責一下子被驚訝和自豪所代替了,自己竟然刮了她耳光,在她面前一向唯唯諾諾的遠文竟然刮了她的耳光?真是難以置信啊。
遠文就那樣愣愣的站在門口,一會兒驚訝,一會兒沮喪,一會兒自責,直到聽到電話鈴聲,他才回過神來,跑去客廳。
「遠文,你快來呀……」 電話是紫韻打來的,她的聲音有些慌亂,遠文的心猛縮了一下,難道是她的母親病重了?或者病危了?再或者是已經逝世了了?
「遠文,是王叔……不是,是王奶奶,哎呀,不是不是,是這樣的,王奶奶剛才打電話來,說王叔又喝醉了,耍酒瘋,這次好像很嚴重,老太太急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可是……可是我一個人不敢過去,你也知道王叔他……所以你能趕快過來一下嗎?」紫韻的聲音結結巴巴,還有些顫抖,帶著乞求,驚慌和無奈。
遠文暗想,不好,一定又是和黑老婆有關,難道是王叔被殺害的小孫子的屍體又被送回來了?遠文想起了上次在他的家裡看到的那具小小的沾滿鮮血的屍體,不禁打了個寒戰,隨即那種因失去女兒而極其墮落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愛愛已經死了,死了,遠文一瞬間變得無力,後面還會發生多少無法預料的悲劇呢?真想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管,就這樣墮落下去,在酒精的麻醉下慢慢的死去,可是紫韻的這個電話像是一下子提醒了他,死,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如果他死了,小天怎麼辦?紫韻怎麼辦?那些無辜的孩子怎麼辦?他奮力的掙扎,趕走那種瀰漫在心頭的墮落感,對著電話那頭的紫韻安慰了幾句,隨即掛了電話,到臥室看了一下還在睡覺的小天,就急匆匆的往王叔的家裡趕去。
遠文和紫韻來到王庭柱家裡以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庭柱攤著雙手雙腳,整個身體呈『大』字直直的躺在地板上,客廳的茶几上,地上,凌亂的放著一些空酒瓶子,有啤酒瓶和白酒瓶,足足有六七個。
天啊,他喝了多少酒啊,紫韻驚訝的盯著那些酒瓶子,王庭柱滿臉通紅,嘴裡叨叨咕咕,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離不省人事已經不遠了,老太太更別說了,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只是老淚縱橫,一個勁兒不停的哭,紫韻攙著她坐在沙發上,輕輕的安慰著她。
遠文走到王庭柱的身邊,蹲下,隨即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看著他痛苦而又墮落的樣子,遠文想起了自己,昨天,自己不也是跟他一樣嗎?因為失去了女兒,用酒精來麻醉自己痛苦而絕望的心,現在這個男人,看似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此時也變得這般軟弱和墮落。
心裡不禁多了許多同情,遠文伸出手,想把王庭柱從地上拉起來,無奈他太重,又喝了這麼多的酒,身體沉甸甸的。紫韻見狀,上來幫忙,這才把王庭柱攙了起來,王庭柱的意識好像還有些清醒,他嘴裡含糊不清的嚷嚷著「別管我,別管我,我要喝酒……」
「把他攙到床上去吧……」紫韻對遠文說道。
遠文正要點頭,王庭柱卻突然俯下身,做了一個要吐的動作,兩人慌忙將他架到洗手間裡去,剛一鬆開,他就把頭埋在馬桶裡,哇啦哇啦的吐了起來,一陣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紫韻掩著鼻子,連忙去拉沖馬桶的線,嘩啦嘩啦,一股清水湧出來,將那股難聞的氣味沖淡了不少,可是紫韻忘了,王庭柱的頭還在馬桶裡埋著呢,王庭柱隨即咳嗽著把頭抬起來,臉上滿是水珠,額前邊上的頭髮也濕了些。
遠文忙瞪了紫韻一眼,不過還好,被這突然的水一沖,王庭柱倒是清醒了不少,他自己開始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遠文想去扶他,被他用手一撥拉,隨即住了手。王庭柱一邊搖搖晃晃的往外走,一邊嘴裡面嚷嚷著 「到底要糾纏多久啊……我的兒孫都死了,還不夠嗎?還不夠……償還我的罪孽嗎……」
王庭柱趔趄著,幾乎又要摔倒在地上,遠文忙上前,攙住了他,他反省了片刻,忽然一把抓住了遠文胸前的衣襟,醉眼迷離的瞪著他,嘴裡噴著酒氣對他說道「你知道嗎?我現在跟死了沒有什麼區別,行屍走肉,行屍走肉你知道嗎?我他媽的,現在連我心愛的女人都不敢見,像個賊一樣,鬼鬼祟祟的,我……」王庭柱打了個酒嗝,鬆開了抓住遠文衣襟的手,又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