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想也別想
除了太平間裡白布底下躺著人，否則，從來沒有一個人給過尹夏純那種感覺。感覺打從心底的陰寒，渾身禁不住的顫慄。不知道是第一次見面的季明穎給她的感覺太強烈，還是尹夏純的「雷達探測器」太過敏感。
她對他的存在，感應神經線竟然能敏銳到如同貓能聞出空氣裡的魚腥味一樣。尤其是當她跟學校裡唯一交到的一個可以聊天的朋友季珀瑜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感覺就尤其濃郁。他就像暗處的影子一樣，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與季明穎第一次見面的回憶，在尹夏純腦中如電影回放一般清晰。只因為，當時的感覺太強烈，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於現在想起這段回憶，尹夏純仍舊止不住十指僵硬，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知是因為這回憶，還是因為車子正在行駛的關係而微微輕顫。
他，是不能違背的，不要惹惱他，最好是離他遠一點。
這就是尹夏純見到季明穎第一面之後，便知道的事情。
目光顯得有些空洞，臉上的表情也略顯呆滯和木訥，顯然人在這，魂魄早就雲遊太虛了。從在尹夏純右邊座位的季明穎已經注意了好一會兒這樣的尹夏純。事實上，從民政局簽字出來，上了車之後，她的魂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而季明穎也並沒有開口騷擾她的打算，直到車子駛進濱湖公園小區，他們眼看著快到家的時候，他才伸手，毫不紳士，毫不溫柔的推了一下正在發著呆的尹夏純的腦袋。
「咦？幹嘛啦……」
回過神來，尹夏純撫摸著自己的腦門，迷離的眼神回眸看向了季明穎。
回答尹夏純的不是季明穎，而是坐在車座前排抱著嬰兒的福嬸。
「少爺、少奶奶，我就先抱孩子進去了。」
朝車後的季明穎和尹夏純詢問的看了一眼，福嬸小心翼翼下了車，生怕一動大的動作嚇醒了懷裡睡著香甜的孩子。
哦，原來到了。
尹夏純聽到福嬸的話，便將視線轉向窗戶外面。這個小區是全市最高檔的公寓樓，果然，如同尹夏純記得的那樣，身為季家次子的季明穎，從來都不在季家生活的。
福嬸就像嬰兒的親奶奶的一樣，她將孩子抱在懷裡，一手作扇檔在著嬰兒露在空氣裡的小臉，生怕風一大了讓孩子不舒服。
是啊，孩子。這個孩子是我的，卻不是季明穎的。母子兩人來到這裡，完全就沒有回家的感覺，倒是寄人蘺下的滋味讓尹夏純心裡一陣翻滾。
內心糾結，尹夏純左手覆上的右手，無意間，左手食指觸到了右手無名指上的尾戒，冰涼的觸感讓尹夏純心下一驚。
這……這戒指，尹夏純恍恍惚惚地，都不知道是何時戴上的。式樣簡單，透露著一種古樸典雅之美，內嵌著一顆粉鑽，因而觸摸起來，除了冰涼的感覺，並沒有普通鑽戒的突起，如果視線不是從正上方落下，根本就不知道這只戒指是一顆鑽戒。
尹夏純握緊右手，回過了頭，看向身旁同樣準備下車的季明穎。
「季明穎，能不能答應我，我們好好相處？」
尹夏純聲音裡滿懷期待，同時眼神裡透露出堅定和倔強。
季明穎凝住了動作，回眸睇著尹夏純，然而眼神卻漸漸變得陰冷而犀利，那玫瑰花瓣一般的唇，牽起了一角，是一道譏諷的弧度。
「……你、你不願意嗎？」
季明穎的神情讓尹夏純有些想要退縮，甚至她也想收回自己那樣的問話。然而，決不可以。就算為了孩子，她也應該讓季明穎做出保證。
雖然現在，她還不清楚他為何要跟自己結婚，但是她決不會天真的認為季明穎是因為愛，才要跟自己結婚的，因為，她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愛情。所以，理所當然，他也更加不可能會對她跟尚璃勳的孩子有多好，對此，她不奢望，但是作為一母親，即使孩子不能得到他人的愛，也希望孩子能安全健康。
「我們的相處才要開始，我不認為你會天真到認為我是愛你，才跟你結婚的。所以，……想、也、別、想。」
聲音低沉緩慢，季明穎的臉上，是荒誕好笑的表情。
「我當然知道你並不是因為愛我才跟我結的婚。甚至，我知道，你一直敵視著我，而現在，從你出現在江南的那一刻，我就能清楚的從你身上感覺出對我的仇恨。這是為什麼？至於這其中的原因，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只是，即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麼，季明穎，我們不能好好相處嗎？如果你不願意好好相處，跟我結婚，只是為了添堵，那你又有什麼必要搞得這麼麻煩，這麼累呢？」
身板挺直，尹夏純端正的坐著，直視著季明穎，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季明穎原本撐在身側坐墊上的手握緊了一些，在聽到尹夏純的話之後，有一點點激憤。同時，他面上的表情也宣告著他是認真的，冷聲凝語的說道：
「看來，你還算清醒。但是，尹夏純，有沒有必要，是由我說了算的。是的、我是不愛你，是的、我是恨你。我跟你結婚，純粹就只是為了要折磨你，讓你過不了舒心的日子。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那、那你又為什麼要救我？如果只是為了折磨我，讓我死在江南不是更好嗎？」
眼眸迅速聚攏了恐懼，因為這樣的季明穎，真的太可怕，也太不可理解了。尹夏純說著，雖然極力隱忍，但聲音裡無不透露出顫慄。
「不是你求我救救你的嗎？怎麼，脫離了危險之後，又渴望死亡了嗎？」
反擊似的，季明穎思路清晰，對答敏捷機靈。
「我、我……」
季明穎的話，讓尹夏純再次憶起在江南的那個早晨，面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害怕肚子裡寶寶夭折的慌亂心痛感覺，現在想到，仍然是感到心悸。
就算時間倒回，再一次回到那一刻，恐怕她尹夏純仍舊是會向季明穎求救，答應他任何條件的吧。所以，一時間，尹夏純面對季明穎的反問，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你以為你想死就能死嗎？告訴你，尹夏純，你沒有資格，你的生命早已經不是你的了！哼——」
逼近了一些，季明穎的語峰更加的凌厲。說完，卻也不等尹夏純再說什麼，他撐在身後的手已經熟練的推開了車門，接著轉身下車，留下尹夏純一個人獨自在車內，怔怔的、愣愣的思索著季明穎這別有深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