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不等玉府派人來接玉婉清,夏連春就趕了馬車送玉婉清回城,他約了谷梁雨和晏戰相陪,有了這兩個夠份量的人物,也能增加跟玉府談判的籌碼。先到御林軍統領府會合了晏戰,再一同前往玉府。
因為不是朝會的日子,年老德勳的太師玉世綸受皇上恩旨無需上朝,一早起來正在斗花架上掛著的鸚鵡,一聽天道宗的大弟子谷梁雨親送孫女回府,還有御林軍統領晏戰相陪,他自然不敢怠慢,畢竟天道宗跟皇室的關係才那兒擺著呢,谷梁雨又是掌教陳摶的親傳弟子,擺明了將來是要接掌天道宗掌教之位的,再說人家天道宗治好了孫女的病,自然需客氣些,僕婦們接了婉清姐妹倆直接去了後堂,他急忙把眾人讓進了書房烹茶敘話。
夏連春把帽子壓得低低的,玉世綸沒有看清他的容貌,但是看谷梁雨和晏戰對那人的神情頗為恭敬,玉世綸老於世故也無法推測出這個很神秘的年輕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不過,很顯然不像是他們的小師弟這麼簡單。而且從那人身上隱隱透出的氣勢也讓人不敢小覷。賓主寒暄了一陣子,玉世綸再一次對天道宗的醫術表示了讚歎,也為天道宗能夠入世濟世大表讚賞。
「玉大人,這是我夏師弟,此次天道宗入世大計全是夏師弟一手策劃的,除了能救助天下的百姓之外,最主要是要對抗西秦帝國的擴張野心,西秦帝國跟崑崙天元宗已經結盟,擺出了一副咄咄逼人之勢,我們天道宗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玉世綸一聽天道宗大計是眼前的神秘年輕人搞出來的,著實有些訝然,不由得重新審視對方,奈何,對方頭頸低垂難以窺見全貌,只覺得很是年輕,看樣子也不喜歡張揚,倒也不敢小覷對方,客客氣氣道:「天道宗如此憂國憂民,是天下百姓之福啊,這位夏道長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夏連春壓低了聲音道:「我雖然身在道門卻不是道士,也不敢當老太師如此的盛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夏某雖然身在道門卻也是大順子民嘛,自該為大順獻一份微薄之力。」
玉世綸眉毛一樣,興奮地道:「好,好一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能有如此胸襟氣魄實在是讓老夫敬服。」
玉世綸剛剛有敷衍之意,他並不完全相信一個年輕人真的能領導天道宗的入世大計,但是就憑一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讓他完全改觀,只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氣勢沉穩端的是不凡。
晏戰突然道:「玉大人,此次來訪還有一件秘事相告。」
玉世綸這才將注意力收了回來,「哦,什麼事能讓晏將軍如此慎重?」
「事關大順江山社稷!」
谷梁雨也接著道:「也事關天道宗之興亡!」
什麼事能關乎大順江山社稷和天道宗興亡?玉世綸一看二人神情嚴肅,就知道事態嚴重,不過他久在朝廷中樞什麼大陣仗都見過,依舊是面不改色,緩聲道:「晏將軍請講。」
「這樁秘辛其實跟天道宗這次來京也有莫大的關聯,請大師兄說吧。」
谷梁雨點了點頭道:「天道宗和大順唇齒相依,血脈相連,大順強盛則天道宗興旺,這樁秘辛事關大順國的江山社稷,所以也就關乎本門的興衰了,師尊出身皇室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了,他老人家本來準備等太子大婚時來京面見皇上悄悄地了結了那件事,但是,現在又有了新的變化,老太師是國之柱石,所以,由貧道先稟於太師知道,由老太師定奪。」
玉世綸聽到這裡神情也嚴肅起來,連陳摶都驚動了,看樣子這事果真是非同小可了。
谷梁雨問道:「西秦帝國陳兵於大順邊境想來是太師也有所聞了。」
玉世綸點了點頭道:「朝廷已得到了確切消息,西秦帝國狼子野心昭然若示,不過,無須擔心,皇上已下旨令鎮北大將軍沐雨龍從北大營抽調兵力防守在晉州邊境,與安西大營成為犄角之勢,西秦的意圖多半要落空。」
「可是我們已經得到確切消息,眼下西秦帝國並不準備用武力入侵,他們只是造成一種聲勢,威逼皇上早日退位,讓太子早日繼承大統,等太子即位之後西秦的軍隊就可順利接收安西和晉州二郡了。」
玉世綸失聲道:「接收安西和晉州二郡?何以這麼說?」
「這就牽扯到昔年二世子遇刺一事了,晏師兄親身經歷那件事,還是由他先敘述吧。」
玉世綸眼中的精光一閃,以他數十年的官場經驗已經預感到此事一定是大順朝有史以來的驚天之謎了,穩了穩心神,絲毫不露出驚駭之色。谷梁雨諸人對視了一眼,也暗自佩服這位玉老頭的城府之深。
晏戰突然間神色悲憤起來,他澀聲道:「這事還要從二世子遇刺說起——
「·····我們為了在元宵節趕回洛京,一路上晝行夜馳,那一晚·····二世子的馬車成了刺客們襲擊的目標,一時間箭如雨,咱們大順過的鐵甲虎賁緊緊地護衛在世子的馬車周圍,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銅牆鐵壁,一個倒下了,另一個立刻補上,我們大順的好兒男,我的那些忠勇的弟兄們,一個個都倒下了。」晏戰說到這裡聲音也嘶啞了,一臉的淚花,讓人感受到了那晚的殺戮是何等的慘烈。
玉世綸和谷梁雨還是第一次聽人詳細訴說那晚的情形,一股悲愴的氣氛壓得他們喘不過起來。
「那幫賊人不但人多,而且武藝高強,又佔了地利之地,我的弟兄們越來越少,終於銅牆鐵壁有了缺口,有箭射中了馬,驚馬拉著二世子乘坐的馬車衝下了萬丈懸崖······我們找遍了整個幽冥谷卻沒有發現二世子的任何蹤跡,後來幽冥谷又起了大火,是從谷底燒起來的,把那片山林燒得乾乾淨淨的,我們都以為二世子已經歸天了,誰知道——」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道:「誰知道二世子並沒有死!」
「沒有死?」玉世綸縱然是心智過人這時他的腦海中也出現了短暫的短路,如果不是他久經風浪的話心志堅毅,事前已預感到這期間一定是有什麼天大的秘密的話,絕對會被當場昏倒。
谷梁雨接著道:「是的,他沒有死,他掉下了幽冥谷後撞傷了腦袋把以前的事全忘了,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誰,他在谷底遇到了大蛇,就點火驅蛇又引燃了山林大火,後來被獵人所救,堂堂的親王世子就此流浪街頭,我的師叔季雲子遇到二世子的時候他正落魄江湖遭人追殺,季師叔就出手救了二世子,當時他並不知道二世子的真實身份,不過他老人家精通命相之學,看出了所救之人骨骼清奇,身上似乎暗含天機,實在是不世出的奇人,就把他帶回了華山。」
玉世綸激動地道:「那、那二世子現在何處?」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玉世綸渾身一震,不由將目光投向了一直沒有露出真面目的夏連春身上。
夏連春見事情已經交代了清楚了,該露出了真面目跟玉世綸相認了,他站起來,取下道士帽,他執弟子禮恭恭敬敬給玉世綸行了禮,這才道:「陳戈見過老太師。」
「世子,果然是世子······」玉世綸拉住夏連春禁不住老淚縱橫,陳戈時常向他請教學問,他也喜歡這個文雅好學的學生,二人之間的感情自然深厚,乍一見到陳戈,自然是激動萬分。
「老太師,想死我了,嗚、嗚······」夏連春也及時淚雨滂沱地煽情。
玉世綸唏噓了半天,這才問道:「世子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既然未遭大難,為何不早日回京呢?」
「後來我恢復了記憶之後,得知皇儲之位已經歸於皇兄,就連婉清也即將嫁於皇兄,一時間心灰意冷,又擔心回到京中會上演同室操戈的悲劇,就想著潛心修道不再步入紅塵,但是情難忘啊,想起婉清我就痛不欲生,本來以為會在深山了結一生的,誰知道,師門獲悉了一個天大的陰謀,那就是當年皇兄為了謀奪太子之位和秦靈姬密謀勾結西秦刺殺於我,西秦之所以肯跟他合謀就是因為他答應西秦就是割讓安西、晉州二郡,我身為陳家人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順江山社稷淪喪,而且,隨著婉清的婚期臨近,我實在是難以忍受那種錐心的痛苦了,師門也支持我下山阻止大順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夏連春又把跟玉婉清說過的話對玉太師解釋了一遍。
「實在沒有想到,平親王妃和太子竟然會幹出這樣悖逆的大事,唉,當時朝野中也有議論,就連平親王也心存疑惑,但是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他也只得隱忍了。」他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孫女就要嫁給陳勝了,不由神色一黯,歎了口氣道:「此乃天意啊,二世子切莫怨恨,雖然無緣太之位,但是二世子一個親王還是是少不了的。」
夏連春的臉色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