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四月末了,官道兩邊青山逶迤碧草連天,五彩繽紛的野花把原野點綴得艷麗動人,這個時代的大自然沒有受到人類肆虐的蹂躪,所以大自然的景色美得炫目,不過看多了也讓人生厭,而且這官道寂寂,並不像前世的馬路那樣車水馬龍的,走了老半天也遇不到一個行人。
夏連春馬車裡悶得慌了,就出來坐在馬車前面跟車伕閒嘮一會兒嗑,外面的景致看膩味了就鑽進馬車裡跟祿珠兒逗趣,這路途寂寞實在是快要把他憋瘋了。此次返鄉不同於一年前來安西城,雖然是同一條官道,心情卻不一樣,來時充滿了開創事業的希望與憧憬,所以不覺得旅途寂寞,歸時有些個避禍的味道在裡頭,所以心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夏爺,後面有人趕上來了。」車伕在外面招呼,相處了這幾天他已經知道了這位爺喜歡熱鬧。
夏連春這是時已經隱約聽到了鈴聲和踏踏的蹄聲,他迫不及待地鑽出馬車,不等馬車站穩就跳了下來。
後面有人騎著驢兒漸漸近了,那匹驢兒雖然不如馬俊逸高大,不過全身漆黑如墨,偏是四蹄雪白,驢背上騎著的是一個老者,看裝扮像是一個道士,鬚眉潔白想來是歲數不小了,臉上肌膚偏是白嫩紅潤如初生的嬰孩一般,團圓臉顯得慈眉善目的。
夏連春一見大增好感,這老半天才遇見這一個人如何肯放過了,就拱手一揖笑道:「老神仙請了。」
老道士就在驢背上回了一禮道:「小哥兒喚著貧道可是有什麼事嗎?」
夏連春張了張嘴,他自然不好意思直說自己悶了想找人說話,眼珠一轉道:「我看老道長神仙一般的人物心中仰慕,跟你說上兩句話也沾沾仙氣。」又看了看黑驢羨慕地道:「好精神的驢啊,看這毛色水嫩光滑,哇塞,蹄子雪白,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神驢『四蹄踏雪』嗎?」
「呵呵,我可不是什麼神仙,叫我老道就行,小哥好眼力,倒識得這四蹄踏雪。」
其實夏連春只知道有駿馬四蹄踏雪,哪知道驢是不是也叫四蹄踏雪,不過倒讓他蒙對了。
「道長,這路途寂寞無趣得很,不如一路同行,也好說說話,可好?」
老道士大概是也覺得旅途孤寂,有人陪著說兩句話倒也喜歡,況且這俊眉俊眼的後生言語謙恭有趣倒也不讓人討厭,一番馬屁拍得人舒服,就笑著點了點頭道:「也好,一路同行吧。」
夏林春坐在車轅上有一搭沒一搭同老道士說話,不過大多時候老道士都是在聽他說話,漸漸地老道士覺得這年輕人倒不像看起來那麼膚淺了,言談之間倒頗有新意和見識,這讓經常走南闖北見識廣博的老道士暗暗納罕。
說話間他見老道士取下了掛在鞍韉上的葫蘆抿了一大口,夏連春鼻子尖聞到了一股酒香,想著自己車裡還帶著一罈子福滿樓最好的窖酒「塞外春」,就取出來請老道士品嚐,老道士也不客氣,抱起酒罈飲了幾口連聲道:「好酒,好酒。」喝過了酒二人越發熟絡起來。
夏連春看老道士騎驢的樣子忽然想起來八仙中騎驢的張果老,心道,這位老道士如果真是老神仙那倒好了,說不定能跟他學些仙術,能夠再反穿越到原來時空也不一定,想起前世那些未了的情仇恩怨心中實在是不甘。
「老道長,何不倒騎驢呢?」
老道士奇怪地問道:「為何要倒騎驢呢?」
「上八仙中的張果老就是倒騎驢的,想來神仙都是倒騎驢的,老道長也是神仙一流的人物,自然也該倒騎驢。」
老道士越發奇怪起來:「什麼上八仙?張果老是何人?」
夏連春暗道要糟,自己說順了嘴忘了這個世界裡雖然有神仙,但是八仙是在漢朝之後出現的,老道士不知道什麼呂洞賓、張果老之流的八仙,他只得含含糊糊道:「我早年去過海外,張果老就是那裡流傳的上古仙人,中土少有人知道,想來是荒謬之說。」著海外就成了他圓謊的所在。
老道士臉上露出了訝異之色:「怪不得覺得小哥兒言談與常人不同,原來是到過海外之故。」而後又道:「在神州極東的茫茫海中傳說有仙山,山上有仙人無數。」臉上露出了悠然神往之色。
「蓬萊仙境?」夏連春脫口道。
「嗯,正是蓬萊仙境,小哥也聽說過啊,我數次渡海都沒有找到,想來是跟仙道無緣吧。」老道士顯得有些遺憾。
夏連春心中對這老道士頗為佩服,這把年紀了竟然能夠出海尋仙,不過東海蓬萊自己卻是去過的,也不見有仙人,多半是虛無縹緲之說。
老道士聽了夏連春的倒騎驢之說,忽然童心大發不知道倒騎驢是何種感覺,也不見他下驢,身子一扭忽然就倒騎在了驢背上。
夏連春以為自己眼花了,細看看老道士笑吟吟面對著自己,「四蹄踏雪」依然踢踏踢踏地往前走著,夏連春拍手稱道:「妙啊,老道長倒騎驢,世人只看眼前事,老道長卻能夠看盡身後的景致,真是快活勝似活神仙。」拍馬屁反正又不要錢,夏連春的拍馬術無師自通。
老道士心情果然大好,樂得眉毛鬍鬚一抖一抖的越發顯得和藹可親,感覺到這倒騎驢果然是妙,眼前的一切原本轉眼就是身後事,這小哥兒句句禪機,莫非是有仙緣之人?這時才細細打量夏連春,只見對方長得不但俊逸,而且骨骼清奇,恍惚間似乎覺得他身上有種不同常人的氣韻,老道士行遍天下,閱人萬千,而且頗有幾分道法,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心中越發驚訝,禁不住道:「小哥兒,我觀你似非常人。」
夏連春下了一跳:我非常人?難道他看出自己是鬼魂附體嗎?,慫恿他倒騎驢倒讓他把自己看的清楚了,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虛地道:「老道長看花眼了吧,我就是普普通通一個人,可不是什麼鬼——」他急忙摀住了自己的嘴。
「哈哈,貧道粗通相學,小哥兒的相貌清奇,雖千萬人中無一人,自然不同於尋常人。」
原來這非常人是此意思啊,夏連春鬆了口氣,反而有些沾沾自喜起來,如果這老道不是跑江湖賣當的騙子,那麼自己就不是凡人了嗎?忽然想起來自己來自另一個高度文明的世界,對這個時空的人來說不啻於天外來客,所以說自己的確不是凡人,想到這裡油然生起一種優越感,哈哈,我可不是凡人。
「小哥因何發笑?」老道士奇怪地問。
夏連春一時來不及編謊話,略顯尷尬道:「老道長說我不是凡人,我心裡自然高興,呵呵,有些得意忘形啊。」
老道士見他說得直白,並不以之為忤,反而以為他是性情中人,二人言談越發地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