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巡遊的車駕依仗如一條滾滾黃龍出了皇城,前有明黃滾龍旗引導,依次是各色旗幟,上繡祥禽瑞獸,諸如玉鳳、青鸞、仙鶴、孔雀、麒麟、瑞犀??????御林軍人人手持金瓜、朱雀斧、豹尾槍??????
沿途,看熱鬧的百姓早已經等候在儀仗要經過的大街上,到處人山人海,家家戶戶門前設有桌案,擺放鮮花果品美酒,車駕所過之處,山呼海嘯,人人跪拜,爆竹震天,煙霧繚繞。
皇太子陳勝意氣風發地坐在車輦上顧盼生姿,彷彿是坐在雲端一般。他早已經聽從有經驗的老太監用棉球堵上了耳朵,否則遊遍京城爆竹非震聾耳朵不可。雖然聽不到百姓如雷的歡呼聲,但是他依然面帶微笑,不停地揮手向他未來的子民致意。
整個京城瘋了,鑾駕上的太子醉了。
太子的車駕走過玉府前,玉府下人也燃放起了爆竹。因為這條街住的都是些官宦人家,圍觀的普通百姓少,歡呼聲自然小了很多,耳根清淨了一些,陳勝漸漸恢復了清明。
陳勝心癢難耐很想讓車駕停下來,看一看圍觀的人群中有沒有那個美麗的倩影,她是不是正在人群中用熾烈愛慕的目光看著自己呢,他的心熱了起來,玉婉清,這個讓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終於要屬於自己了,冊立太子之後,她馬上就會被冊封為太子妃。
無論如何他終於得到了覬覦已久的太子之位,還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京城第一美人,真可謂是雙喜臨門,他人生中最大的兩個願望同時實現了,人生得意莫過如此。
哈哈,江山美人全是我的了,他心中得意,幾欲縱聲大笑,但是臉上越發地顯得矜持淡然。
他用眼角的餘光逡巡了,沒有發現玉婉清,她不會來的,這時候她又怎麼會來?他很想知道這時候她是在為將會成為母儀天下的大順皇后而欣喜若狂,還是在緬懷她的舊情人。或許答案是後者,陳勝的一顆心突然陰鬱起來,就像是突然湧起的烏雲遮著了燦爛的陽光。
由玉婉清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個二弟陳戈,本來這一切原本都該是他的,儲君之位,還有有著京師第一美女之稱的玉婉清,乃至大順的天下。但是,陳戈已經灰飛煙滅了,死人是不會享用這一切的。
車駕依仗很快駛過了玉府,他肅然端坐,保持著太子應有的尊貴與莊重。
太子的鑾儀剛過去,就從人群中擠出一個十二三雖的小姑娘,飛快地跑進了玉府。
玉婉清獨坐漱玉樓,府外喧天的熱鬧彷彿是跟他毫不相干似的,自從二世子陳戈墜崖身死之後,她從來沒有開心過,日日追憶,夜夜相思,但見她玉容清減,卻更見清絕雅致。冊立太子,更惹動了玉婉清的一腔情懷。
「牆外韶樂聲聲哀,小園非復舊亭台。漱玉樓下春草綠,未見去年燕歸來。」她曼聲吟來,一行清淚滑過日漸憔悴的臉頰。
遙想當年,二人雖沒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也沒有山盟海誓,但是詩詞酬和,一歎一吟,又是何等地真摯快樂,想不到一切竟成了舊夢。
玉婉清陷入了無盡的哀痛之中,府外鼓樂喧鬧聲更添愁思。她展開桃花箋,提筆寫下剛才有感而發吟出的那首詩,而後又緩緩寫道:「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詩書雖在,此情難托。」寫罷,又有幾滴淚灑落紙上。
忽聽得樓梯蹬蹬一陣急驟的腳步聲,玉靈珊喘著粗氣跑了進來,小臉緋紅,額上已見汗珠。
玉婉清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寵溺地道:「小妹,這麼惶急幹什麼?瞧滿頭大汗的,當心感冒了。」她站起來親自拿起一條毛巾為妹妹擦汗。
「哦,姐姐,我見到太子殿下了,坐在車輦上,顧盼生姿,英俊灑脫,倒也不輸於那個二世子——」說到這裡自覺失言,急忙閉了嘴,悄悄吐了吐舌頭。
「我知道了。」
玉靈珊偷眼去看姐姐臉色,倒沒有花容慘淡,神色漠然彷彿跟她全不相干似的,自從二世子罹難之後,家人知道她的心事,很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二世子,唯恐惹動她的一腔愁懷。
玉婉清心中淒然自然不會在妹妹面前顯露出來,陳勝做了太子與她何干?他就是做了皇帝她並不稀罕,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又怎麼能替代那個人?因為她的一腔柔情全繫在了二世子身上,怎奈是生死兩茫茫,自難忘,心中難再容下他人。
身為女兒身,她的命運自己已經無法掌握了,要不多久她就會成為太子妃,將來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這是天下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但是,玉婉清沒有一點的喜悅,即便是沒有二世子,她也不願意嫁給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男人了。
玉婉清情絕心死,迫於皇上和家裡尊長的逼迫,逼她再嫁陳勝,這對她無異於雪上加霜。有時候她真想剪去三千青絲,斬斷萬千煩惱,遁入空門之中一了百了,但是她無法擺脫命運的安排。她的一顆心已經麻木了,一聲歎息,黯然銷魂。
「姐姐,你——」玉靈珊雖然年齡尚小,但對姐姐的愁苦卻也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姐姐,眼淚汪汪地險些哭出來。
玉婉清憐愛地撫了撫妹妹的小臉,輕聲道:「珊兒,別擔心姐姐,姐姐沒事的。」??????
大街上的喧鬧聲漸漸遠了,玉婉清的淚水已經流盡了,桃花箋上的詩句已經被淚水浸得一片模糊,但是那些字字句句早已經銘刻在心了。
「姐姐,你把那人忘了吧,今後你就是太子妃了。」玉靈珊鼓起勇氣道。
玉婉清幽幽歎了口氣道:「感情又怎能如舊履,棄之不可惜?珊兒,你太小換不懂這些。」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嫁給太子,那我乾脆告訴爺爺讓他進宮給皇上說說去辭了這門親事。」
玉婉清搖了搖頭道:「真是小孩子家的話,別說爺爺決計不肯的,就是爺爺肯誰又能改變皇上的旨意?妹妹,女人的命運無法自己掌握的,姐姐認命了。」
「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玉靈珊撅著小嘴道。
玉婉清聽了妹妹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心中暗暗祝願妹妹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只有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運才能握住幸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