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們就認了他吧。」
坐在角落一邊的錢才終於開口,倘若他再不出聲,真的,沒有人再在乎他的存在與否…。
諾斌驚愕地看向說話之人,眼裡閃過一抹感激之色,可那感激,很快便被疑慮代替…
他,錢才,身為兩老的兒子,為何會幫自己說話?
錢通夫婦望了眼錢才,再望了望諾斌,最後,面面相覷,卻落得個安靜…。
諾斌等待著…
等待著…。
最後卻失望地朝堂上之座邁步…。
「諾將軍可願當我之子?」陸舒瑤望著他略是黯然的背面,心生起不忍,儘管只是自己看錯了,也想在自己有生之年,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完整的幸福…。
因為,沒娘的孩子…。
很苦………
諾斌那移動的身子一怔,微微頓住,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是說,只要我願意,便同意認我嗎?」
他的目光,帶著閃閃的淚花,看著陸舒瑤的那一抹神色,除卻感動,便再找不到任何的語言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是萬物復甦嗎?
讓他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之情?!
「嗯……」陸舒瑤頜首,望了眼藍冰,淚水氤氳在眼底「傻孩子,哪個當娘的不希望有多個孝順的兒子?」
她笑顏逐開,早在方纔那一望藍冰的目光裡,便已知道,自己,再沒有那個讓自己思念已久的女兒!
她…。
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因為,她寧願叫自己義母,也不願多喊一聲『娘!』
「我以為…我以為你們並不願意接納我!」諾斌的聲音,是那歡喜中帶出的哽咽,這三十載,也唯有今日,才讓他找到了人生的所謂意義吧?
「老夫還怕自己這身份,配不得當你爹啊…若你不嫌棄,老夫與賤內,自當願意認你這個兒子,更是求之不得啊…。」
錢通老淚落下,心情與陸舒瑤一般,是一半歡喜一半憂,儘管心裡有著這個身份高貴的女兒,也不能將它表露出來,也許…
那也成為他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爹…娘…。請受孩兒一拜!」諾斌跪下,錢通夫婦伸手制止…
那陣容,透著絲絲涼涼,暖暖且扣人心弦的溫存…。
藍冰透出欣慰的微笑…。
隨後,步出大堂…。
她來到後院的一處較為偏僻的院子裡,微風輕輕揚揚,有意無意間將她的面紗吹起,那張蒼老的容顏若隱若現,在那風中,愴然而淒涼…。
望著天際那沒有邊的雲彩,面無表情地在心中冷笑著自己,多少次了,放縱了自己所有的幸福?
爹,娘…。
對聆兒失望了吧?
怪聆兒沒有與你們相認了吧?
對不起…。
對不起………
一切,只因聆兒無福,未能待在你們二老身邊,與你們共享天倫…
如今,就讓義弟來代替吧,我…只當是你們生命中,一時閃爍流過的星星…。
冰涼的淚水自她臉頰之間滑落,至唇間,淌入檀中,方知道眼淚為何是鹹…。
因為,它帶著太多的情緒了…
有酸甜,有快樂,還有那悲傷…。
當它接收到了這些情緒的洗禮,便會自覺落下,帶走人心中,最後的一絲堅強與執著…。
「怎麼一個人在此?」
身後傳來一聲低問,那聲音曾經是令她那般的討厭,然而今日,卻沒有了任何的感覺…。
「想欣賞,日落西山的美景…。」她說著,頭也不回。
身後一陣沉默…。
「怎麼不說話了?」她問,稍稍有點詫異,這風格,有點不像她認識的他了…。
「對不起…。」
十分慎重的道歉,聲聲句句「對不起…。」
「因何?」
她轉首,睨了他一眼,然後聳聳肩,又再回首看著遠方…。
其實,她知道他那句對不起是因為什麼…。
也許,他真的改變了許多,也希望,這將是永恆的改變,那樣…爹娘就可以多個孝子來孝敬和照顧了!
「當日對你所為,才發現,是如何的愚昧,你我本是兄妹,竟差點因為我的一時荒唐而毀你
一生…。」
他踩著地上零落的落葉,隨著那扎扎的聲響而至藍冰的身後,神情,是那樣的自責與懊悔…
「都過去了…」
她低低吟著,聲音小的不管他能不能聽到,也在繼續著「孰能無錯?那情,那愛,那過去,都只怪上天給予太多捉弄,這些個俗子,又能掌握多少?而我,又能如何改變…。」
「妹妹…。」
「聽你那麼一喚,心還真的有點異動!」
藍冰吃吃微笑,聽著他的那句妹妹,竟想起了她的哥哥——慕容澈!
他們,多久沒有照面了呢?
之前,一直在期待著再見的日子,可現在,罷咯…一切都隨雲煙散去吧,見著了,或許傷痛更深…。
「陪我看那日暮而下的景色吧!」
不容張揚再多言,回身做到廊中階上…。
望著遠方,那欲要西下的余陽………
張揚凝視著那倦倦睡去的容顏,心中拂過的傷痛並非看到了她那一頭銀髮以及衰老的容顏…
而是她那,睡去了,仍滑著淚水的眸子………
「妹妹,哥哥今生未能予你任何,卻希望,能給你付出一絲…。」
這話,他說得如此真誠,只可惜,那熟睡的人兒,沒有聽到…。
待她知道之時,又該是如何的悲痛交接?
若那淚落可成河,又何以明旭他心中悵然之情,滾滾紅塵中,又得以多少光陰,將人呵?
次日凌晨,諾斌便親自護送她回宮,然而昨夜除了錢才,再無二人知道她容顏至此…。
她有點感謝於錢才的保密,更開始對他,有了改觀…。
回到了皇宮,皇上竟是罷朝,文武百官帶著聲聲疑惑及幽怨聲紛紛離去,最後…整個宮殿,安靜一片…。恢復了所有的莊嚴與肅穆…。
藍冰在諾斌的護送下,回到了熙雲殿,殿中散發出一股自然的清冷…。諾斌東張西望片刻,最後目光落在藍冰的身上,說了聲保重便拂袖離去…。
保重!
保重…。
如何個保重法呢?
她在心中冷笑一番,方抬腳步入了殿內…。
皇上在殿中榻上臥著,那身明黃龍袍並沒有卸下,近看他的樣子,像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