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從身底下抽出來,月照玉升,透出的雪白,漸漸便冷。稍微用臉頰溫暖了手指,我才把手心摸上明凌的臉孔——小心翼翼的,順著臉的輪廓,清雋玉滑,感受那種清楚的新潮湧動,清晰溫暖柔和的線條,安恬若美,是寫意大畫家的精心製作,每一筆傳神達意,恰到好處。大魔頭熟睡的樣子很好看,很溫和,很乾淨,稍微不注意便稱得上純真無邪。
安心、留戀、深刻銘記,我貪婪地再摸了兩遍,手彷彿都放不下來了。
揚起臉,聞著他鼻尖、唇邊的氣息。
淡雅若素。
我悄悄移開他的手臂,他喜歡把手臂壓著我的腰,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花耗了我幾千個世紀的力氣,拉好他身上的被子,我才兩腳落地,黑色裹腳,不是冰冷,而是軟軟的絲絨毯子。
原來軒轅更換了綿軟的毯子。
推門出去。
外面有侍衛,給值班隊長的小牧打了一聲招呼,一路上就沒有阻攔我的。
小牧魁梧的身材:「王妃主子,要不要屬下跟著保護?」
我搖頭:「不用,不許跟著。」
小牧擔心:「王爺知道不?」
我垂著臉,有點不是滋味:「很快回來的~~」
我就一路出了泠王府。
白燕樓宛如漂浮在帝都這深海中的巨大的燈籠,帝都是個不夜城,格外耀目,燦爛燈火,紙醉金迷,我耳邊一直縈繞著白小燕那一句話:「繁華雖好,但是奴隸的我們注定無法愛上這裡。奴隸永遠不會愛上腳鏈的。」
白小燕的招呼客人的飛閣,白燕樓的紅牌兼且老闆,獨立的袖珍樓台,獨立飛起,兩邊延伸著露台,儼然白鶴亮翅,華麗清香,燈火燦爛,四周掩蓋著半高的瓊花木,花色雪白,意香浮動,彷彿是白小燕身上帶著的那一段清香。
細白的瓊花隨風飄零,總覺得有點像一簇簇的白紗裙。
朦朧的月色。
我身上有點冷。
此時找白小燕好像有點不道德,但是我想著想著也忍不住走了上去。
但是,現在這個時候……
我靠近飛閣的門邊,風聲吹起的樓閣屋簷鈴鐺,清越消退,就聽見了閣子裡面發出一種奇異的細碎的聲音,分不清是哭還是笑,是痛還是快。
突然,我臉蛋一下子刷紅了。
白小燕那牛郎……
叫得我寂寞如雪啊!
低低細細的聲音,梧桐絲繃拉著的極度的不協調,一下接著一下的繃拉,彷彿不是出自嘴巴,而是出自身體的扭動動作。
演繹出一場色香迷醉的好戲。
突然,細碎迷醉的聲音一個無停頓的拉長,直至虛空全無、天荒地老,彷彿是那根彈撥的弦絲繃到了極限,便萬籟俱寂……
我沉迷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冷風吹去的汗熱,我才低下羞紅的臉,看著地下的影子。
獨影。
臉紅得不能見人。
還是轉身走吧。
這個時候,面前的門突然輕微扭動的聲音——
我慌張了,我心虛了,就提身上升,攀上的屋簷屋樑。
我藏掖著。
風鈴未動。
屋樑的灰塵很厚。
我感覺頭頂、衣服、鼻子都是灰塵,但是不敢打噴嚏。
閣門果然立刻旋開,燭光向著外面的台階投下一片紅亮,將白小燕的身形都拉長了。一襲白色的素衣映出的火紅,飄靈的下擺飄了出來門檻。
我看到是白小燕。
我從上而下這樣看,頓時臉都紅了一陣。因為白小燕身上只是披著衣服,寬大的領子開到了下得不能再下,衣帶凌亂,黑絲腰帶子就扶著衣襟輕輕扶著細腰,糾纏的如同一條纏綿之後無力萎地休息的小蛇,亂抓著平滑的絲質衣料貼著平滑無瑕的腹部肌肉。半裸著胸膛一片珠光的耀眼玉色,僅僅是被長髮遮掩。褐色的長絲大片貼著一片胸膛的清汗露滴,夜露沾著那一朵盛開的罌粟花,色香全現,清澈透明,極具誘惑……
白小燕對著裡面的人說話:「夫人,現在還早啊,你不休息一下再回去?」
聲音有點沙啞。
大概剛才叫得太盡力了。
我一臉的黑線。
今天來得不是時候。
我這樑上君子。
「夫人,還是讓小燕伺候你吧。」白小燕聲音一軟,清的像一隻小黃鸝,他抬起手,正在幫站在裡面的人弄著什麼。
而飄入我眼中的就是一襲黑色的緞子。
厚黑色。
披風而已。
白小燕在門外,那位「夫人」在裡面。
我在上面。
其實,我很累。
白小燕突然發出一陣敏感的咬牙聲音。
唇齒相磨。
「夫人,不要了~~夫人,不~~」
輕哼呻吟如同暗夜的花朵悄然入眼。
我睜大眼睛,看清楚,用力,才看到一雙雪白瘦小的手放在他裸/露的胸膛,手指用力揉捏移動,單薄的衣服腰帶翻開的程度宛若大大的笑臉。
手指靈活如蛇,挑開黑絲腰帶的縫隙,如同挑逗了另外那一條萎靡的黑蛇的欲動,直接摸到下面去……
對不起,我的鼻血,我又轉開眼睛。
兩米之下距離的激/情鏡頭,那種雲霧牽繞的欲/仙/欲/死的聲音,還有那種淋漓盡頭釋放的飄出歡/愛/液汗的特殊味道,我已經全身燥熱。
果然是白小燕,這牛郎,聲音都令人熱血沸騰。
我要死了!
啊!!
奶媽救命啊!
我終於能體驗到你的痛苦,你這十年來居然能頂住白小燕這人的勾引,你太強悍了。
我這一刻都忍不住想要下去殺了他,一了百了,耳不聽、眼不見為靜!
我怎麼會那麼倒霉呢?我為什麼會如此墮落呢?我為什麼要躲到屋樑聽人家做那碼子事情呢?他們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嗎,在門上都能禽/獸起來。
門扇嘩啦一下碰撞著。
拜託,裡面有床!!
/(ㄒoㄒ)/~~
但是,我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激情的一面,而是激動的一面——白小燕只有一個人,他手指拉著衣襟,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沒有力氣,撞上了門框。
大概是站不住了。
其實這個時候,我不應該衝下去。
但是我衝動了。
我看到白小燕要倒下。
我尚且憐香惜玉。
我就俯衝了下去,連忙扶住他,問:「小燕子,你怎麼啦?」
白小燕勉強提起眼睫毛,看清楚是我的臉,彷彿看到鬼一樣的表情,他轉了一下目光,一雙眼睛就透過我的頭頂展望。
我身後是那個披著厚披風的女人。
我正要回頭。
「小姐,不要回頭看。」白小燕背靠著門,突然伸手就捧著我的臉,我胖嘟嘟的臉,我的臉靠到他臉前,被輕輕吻住了唇。
白小燕吻住我的唇。
他的唇很軟。
很滑。
但是——
我一個激靈!
我被雷劈中了。
其實這個不算是吻,只是單單用嘴唇封住我的話語。
他立刻鬆開了。
我整個人都揉入他的懷裡。
懷裡冰冷。
這個胸膛剛才還被另外一雙手點燃著熊熊的熱火!
我舉起了拳頭。
白小燕立刻哼哈一聲,痛楚,手掌摀住臉孔,叫出來:「小姐,你打小燕子很痛!」
我翻著白眼,瞪了他一眼。
給他一個拳頭都已經算給面子了。
平時,回璧都是被我打暈的。
我跳開一步,才抬頭看白小燕,他痛得身軀扭曲蜷縮著,一臉的灰白。我是太用力的了嗎:「小燕子,你怎麼,音那一拳很痛嗎?」
白小燕扯著蒼白的笑容,如同搖落的瓊花美麗單薄,看似要搖頭否認,但是他還是捂著嘴巴,縮著在一邊就嘔吐了起來,地上一片濺開的血紅。
耀眼奪目。
還有暗紅的血塊。
我全身冰冷:「小燕子,你~~」
白小燕拉著衣袖擦乾淨嘴邊的那一線慘紅,才鬆了一口氣,說:「嘔出來就舒服多了。」
笑意蕩漾。
痛苦的神色一點也沒有舒開。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白小燕眸光閃動一片瀲灩的水光,他定定看著我,突然臉容一陣糾結,驚訝失聲:「小姐,小姐,你怎麼過來?是不是祁陽……祁陽他情況惡化啊?祁陽是不是要死啊?小姐,不要啊~~」
他現在的樣子比較像「惡化」。
我無力地搖頭:「不是。」
白小燕背脊都放鬆了一點:「是不是祁陽找我?」
我低頭,看著他,他依靠著門,根本就站不起來,腳都在打顫的。
我好像想明白了,意識到什麼情況:「小燕子,你吐血了。是不是剛才那個女人弄得?你說有些客人比較喜歡用粗暴的方法。指的就是她嗎?她弄傷了你了嗎?是她虐你的嗎?小燕子?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看到她的樣貌嗎?她是不是我認識的人?」
他深綠色帶著黝黑的眼眸湧動著一片異色,痛楚、委屈、堅忍,一瞬間就被濃黑帶露的貝扇覆蓋。
亮黑之色搖動了光澤。
顫顫流動。
透明的臉孔突然虛無。
他的眼睛再一次睜開。
水流衝過,碧潭碧蓮一片清新,那一股真實的感受蕩然無存。
我揪著手指,透不過去。
他的手都是冰冷的,摸著我的腦袋,溫柔地說:「小姐,小燕子沒事,進來吧。」
我正要伸手去扶著白小燕的狼狽的步伐,但是他卻輕輕避開我的手,淡淡地說:「小燕子身上髒,小姐不要碰。小姐在這裡稍微坐一下。」
我無言。
白小燕進去裡面。
我只是坐在外間,呆呆的,紅燭熱烈,滴下的點點淚水,桌子上的一疊子整齊的票子,大概有著五千兩之多。
白小燕,這錢掙了,卻終究不能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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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悲哭:有點虐,漫漫不捨得小燕子受虐,但是後面真的會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