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公主,真的不是,你們要找的公主不是我。」我鬆弛著我的手腳,手心一片冰汗,只有聲音變得出乎意外的陰冷:「太子日夜守城,憂國憂民,一年不曾解甲安寢,太子妃深宮寂寞,終於忍不住孤寂和情慾,找了不知道是沒有淨身的太監,還是滿身油膩的廚子,或者天上飛過的野男人,發生了露水關係。而很可笑的是,她第二天清醒過來,竟然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皇太子妃胡思亂想,一時貪歡,才有了我這樣野孩子。不過,那個時候,國難關頭,兵荒馬亂,城池兵刃見,人人自危,誰會在意一個亡國妃子的肚子裡面的孩子是不是皇族血脈呢?摧國屠城,血流成河,人人都關門閉戶,避走他方,與皇族血脈撇清關係,恨不得一刀兩斷、仇深似海。
我只不過是那個傾國傾城、櫻花絢麗的太子妃短暫一生的血色錯誤。
她看著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妖怪」,只不過是看著一本糜腐荒唐的閻王賬本。而我的幽深迥異的目光,永遠都是阿努比斯的天平,一直告訴她、提醒她、凌遲她,記錄她所造下的罪孽,她必須下地獄。
我只是一個錯誤。
這個是我出生在大將軍雲家,她在生下了我之後,並湊起來的故事。
她美麗清艷的臉孔永遠都是蒼白飄忽,她煙雨朦朧的大眼睛永遠都是一片無色的空靈。
櫻花白色的衣服,櫻花盛開的絢麗,而櫻花入泥的醜陋——
她從未正面看過我一眼,偶然呆呆坐在搖籃面前,只會露出了極度的嫌棄表情,空洞如煙花的孤獨,美麗的臉孔淚珠直滾下,對著冥冥中的英靈,重複作出一次又一次的懺悔,毫無意義的懺悔。
我是個穿越體。
所以,我能聽得明白。
可惜,我無法給她救贖。
那個時候,我自己也在思考著救贖。
我那時候已經想明白,她錯得恐怕無法救贖了,因為她的懺悔都已經傳不到上帝的耳朵。於是,在惶惶然的某一天,某個陽光普照的天氣,她終於忍不住瞥了我一眼,然後伸出了蒼白的手指。
如果不是爹爹剛好出現,我已經死了。
我差點被肉體的母親殺死了。
我不過是一個野種,沒有人看一眼,沒有人要。
所以,我不是皇族,我也不是公主,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出生就應該被掐死的女孩。
不過,我沒有關係。
我冰冷的目光掃過著白小燕那張色香魂狩的臉,他的臉月色中流動著艷麗的妖媚:「白小燕,你滿意了嗎?我不復國。」
但是,我看不出白小燕的失落。
我很睏啊,閉上眼睛,側身翻,抱著軟綿綿的被子,重新睡覺,好好睡覺,只要明天一覺睡醒,一切都忘記了。
我還是小呆子的回音,簡簡單單,愛著我的點心,依賴著我的爹爹,管好自己的心,這一生,足夠了。
白小燕不要再糾纏我。
白小燕手指扶著我的瘦小的肩膀,低聲一問:「生氣啦?」
我平平的聲音從被子裡面傳出來:「是的,生氣了,好大的生氣啊~~」
誰都不喜歡將自己血淋淋的一面暴露在空氣中。
真的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