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身擋著階梯口，居高臨下，夾雜的話語有點咬牙切齒：「迷路了嗎，小妹妹？乖乖，快找你爹娘去吧，這裡不是小妹妹玩泥沙的地方。」這個清俊的店小二對上我的眼睛，透過我平黑深寂的眼神，馬上就能認出來：我是個不上道的，也就是口袋裡面沒有幾個銀兩的！
這是看門的人的本事。
我鼓著腮幫子，撅著小嘴巴。
背後突然粘過一股暖風，一隻大手覆蓋著我整個背脊，順勢將我的身子輕飄飄地送進了白燕樓。
溫和的聲音迴響起在頭頂，縈繞著清新的氣息：「這位小妹妹是我的客人。」
店小二立刻換了一個靈魂似的，三十度嘴角的笑容，九十度身體的鞠躬：「哦，原來是明大人的客人，小鳴有眼無珠，明大人，請！」
清俊娃娃臉的店小二還不忘給我一個諂媚的笑容，繼而看到我懷裡的娃娃。
娃娃一早上就沒有神氣，否則一定能給他一個粉可愛的豬臉。
我聽見扶著我腰背的那個人的聲音，和暖如三月春風：「小鳴，這裡今天包場，不得閒雜人等上來。」
那個叫「小鳴」的店小二兩條細長的腿上了發條一樣勤快：「是的，明大人！小姐，請坐，請坐！明大人，這茶可以換了嗎？」
「可以。」
「小鳴立刻去。」
「小鳴，順便來幾碟小女孩喜歡的糕點。」
「是！」
店小二小鳴撲哧撲哧地下去了。
我呆呆落座。
白燕樓。
日光流射下的溫婉。
輝煌典雅，紙醉金迷，一絲一棉極盡華艷。
璀璨如煙花，但是深寂如煙花。
靜謐中幽幽的淡香。
我不免有點失望。
原來傳說中牛郎店——沒有牛郎！
不對啊，回音，你就算是皇帝他老娘，逛牛郎店也要選擇時辰啊。這個時辰，有點名氣的牛郎們都在睡覺，或者陪人家睡覺吧。哦，回音，你腦子越來越不好了，剛才明明就聽見那個男人說沒有閒雜人等。
今天沒有牛郎。
只有大叔。
我小心靈受創！
我抬起眼睛，看著對面落座的那個身材逸秀的男人，頭髮高盤，輕冠束髮，髮絲黑透出褐色的光澤。他側著身同店小二說話，而我只是看到他淡青色袖子口，簡單利落的裁剪，遮蓋的手擱放在桌面上，指甲修得非常剔透。
他的衣服，沒有任何紋飾。
他轉臉對我說話：「小妹妹，你喜歡吃甜食嗎？」
我用力點點頭。
沒有牛郎，甜食補救！
他細唇彎出好看的明動。
炯炯有神的一雙明目，深水靜流，濾過凡塵的雜質。
如玉的溫婉，貴族式的透出蒼白和深邃輪廓，淡淡的笑意，飄浮天邊的一抹淡雲。
他手中握著一把小小金色折扇，折扇掛著一個白玉吊墜，白玉顏色通透，玉面上天然紋飾的一片紅雲色，工藝匠人雕刻成一朵火紅的火陽菊。
明四家！
火陽菊是明四家的圖騰。
火紅色，就是指明四家之首——筱國公家。
我摸摸臉，回音啊回音，明四家的人拿下這個北大街，擺個「陣」，拐騙你上白燕樓，你啥時候變得那麼值錢啊？
他聲音溫和玉暖：「小妹妹，告訴叔叔，你是不是叫做回音嗎？」
「哦？」我稍微露出一點無害的驚訝。
我養在深閨。
我爹爹回太傅，將我百年紅酒一樣珍藏。
我不認識明四家的人。
「叔叔，原來你認識回音啊~~」我傻氣十足地歪著臉一笑，萬年不動的大眼睛直接看向他，只是在他的淡定風雲的細長眼睛中，看不到寒戰的陰謀。
他為啥要引誘我上來白燕樓呢？
我繼續歪著臉，清純好孩子的臉孔：「但是，回音不認識叔叔~~」
那人深雅一笑：「既然回音不認識叔叔，為什麼同叔叔坐在一起呢？」本來幽淡的氣氛突然往深淵裡面傾斜。
我突然分辨不出那是調戲，還是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