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瀰漫著咖啡的濃香,她努力讓自己不去介意閔女士輕蔑的表情。
她不知道怎樣聯繫閔女士,所以只好讓蘇忘林幫了個小忙,把她約到這個咖啡館來。
閔女士也有些驚訝,特別是看見那個軟弱的女孩忽然變得這樣不卑不亢的樣子。她不是沒有愧疚,只是忘川是她最為驕傲的兒子,他需要的是一個頭腦精明手段靈活的賢內助,而不是那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
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相當的身家地位,相似的生活經歷,兩個人才會有共同語言。媳婦的家庭又能夠成為兒子事業上的助力,強強聯合才是自古以來最正確的真理。
其次是家庭。早在六年前她就已經瞭解過曲涼的家庭,父母離異,她被判給了父親。她那個父親,不過是個酒色之徒,仗著自己有些小錢身邊的女人一個接著一個換,她可不敢相信這種家庭能教出什麼好女孩!之後她的母親病重,她便以此為要挾用錢打發她走。
可是她從沒想過,她的兒子竟然會為此一蹶不振,毫不猶豫的丟下家族企業隻身跑去美國。她更沒有想到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兒媳人選竟然那樣突兀的死去。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他忘記一個人。可是那是她的兒子啊,竟然連這方面都和她那麼像,一旦愛上一個人,從此心裡眼裡再也沒有別人的位置。
知道真相的兒子,並沒有向她發火,而是一言不發的離開。他在美國的事業那樣如日中天,丟棄的時候卻連眼睛都沒有眨過。
他為了找她,去了她讀書的大學任教,為了她蝸居在那麼小的宿舍樓,為了她辛苦的工作賺錢,為了她連母親和家族的事業都不顧!
她實在是討厭這個女孩!
「阿姨,我今天找您有兩件事。」曲涼出聲打斷沉悶的氣氛,「第一件,是為了還你的錢。」
她從口袋裡拿出那張銀行卡放在閔女士面前,閔女士挑著眉,彷彿有些疑惑。「是這樣的,六年前我是在社麼情況下接受那個條件的您也知道,我不為當初的選擇後悔,但是這筆錢始終是您的,我現在把它還給您。」
抬頭看了看閔女士的表情,似乎還能忍受她繼續說下去,「第二件事,我想要拿這筆錢換一個平等的機會。雖然您會覺得聽起來好笑,但當我接受這筆錢的時候我的尊嚴恐怕已經不剩多少,可是如今我想要把它拿回來,我想要您能給我一個機會,請您認真聽一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閔女士諷刺的笑道:「平等的機會?你以為把這筆錢還給我就能夠平等了嗎?」
「這並不是一筆交易,這是一個請求。」
她只是想要閔女士給自己一個說話的機會,也給閔女士一個傾聽的機會。閔女士和蘇忘川這些年的矛盾全部都是因她而起,可是閔女士一味把錯誤歸咎到曲涼身上,這樣的做法不但沒能挽回蘇忘川,反而讓他越走越遠。母子關係疏離到這種地步,心裡怎麼會好受?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有愛是不夠的,這個我也明白。可是您也知道忘川的脾氣,他認定了的東西沒有人可以改變,難道你願意一直和他這樣冷戰下去嗎?」
見閔女士不悅的皺起了眉,她又趕緊說:「我並沒有威脅您的意思,千萬不要誤會!這是事實,想必您是知道的。您也很愛自己的兒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忘川知道,我也知道。您為他鋪好了道路,掃清可能成為障礙的我,這是每一個母親都會做的事。這些我都明白,也可以理解。您愛他,所以希望他能一生順遂。」她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好半天才繼續說下去,「這一點,我和您是一樣的。我也愛他,我也可以為了他不顧一切!」
她們是一樣的,都深愛著同一個人,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
她沒有給閔女士說話的機會,「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能夠培養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您也一定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他是愛您的,所以他也一直在矛盾著痛苦著。」看著閔女士不自覺上揚的嘴角,她也彷彿有更多的勇氣,
「可是他也愛我,這個戒指是他向我求婚時給我的。」曲涼舉起自己的左手,將手上的戒指迎上她的目光。
蘇忘川便是外表神秘冷酷,內心卻火熱的矛盾體。他沉默隱忍,把所有問題都獨自扛著,把她很好的保護著不受傷害。他不動聲色的為她準備好一切,毫無怨言的承受她的任性和幼稚。
他愛她!
「阿姨,我們是平等的。忘川是您的兒子,他敬愛您這個母親;可他也是我的戀人,他愛我,所以我們是平等的!」
這一刻,她的眼裡閃著不同尋常的光芒。
「您是長輩,是忘川的母親,為了他的幸福我請求您,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從遇見到現在已經有七年的時間,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七年可以蹉跎?我們錯過了那麼久,分開的時間是那樣的煎熬,沒有一刻不在盼望著重逢;可是某種意義來說我們也沒有錯過,因為那份心意並沒有隨時間褪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分離也沒有讓我們放棄這份感情。」
「阿姨,我請求您,請給我們一個機會。」
她傾身向前,低著頭深深的鞠了一躬。
閔女士的表情驚訝又略帶著惶恐,她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女子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有理有據深情並茂,說的毫無破綻,讓她根本無從反駁。彷彿這一刻,她才開始認識這個年輕的女生。
她的眼裡似乎泛著淚光,可是那裡面深切又真誠的渴求讓人無法忽視。是啊,就像她所說的,她也是愛著忘川的。更重要的是,他也深愛著她。
忘川做的那些事她其實都知道,他不用家裡的一分錢,而是靠著自己的本事去賺錢。今年年初的那個新樓盤不就是他的手筆嗎?「曲苑荷涼」,其實一聽這個名字,她就什麼都明白了,她只是不想承認,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居然還比不上眼前這個小丫頭。他居然為了她,能做到這個地步!
這個小丫頭也算是很勇敢了。她兩次那樣逼她侮辱她,卻並沒有讓她有絲毫卻步,竟然還主動邀她出來說出這番話來。罷了,罷了,明裡暗裡斗了這麼久她也累了,可是面子上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的話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樣吧,我可以回去好好想想。至於要多久你才能等到我的答覆我也不清楚。」
聽到閔女士的口氣已經有些鬆動,她的心裡忽然就暢快無比,她等這一份猶豫已經等得太久了,至少閔女士的態度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