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他們的緣分真的已經用盡了嗎?不然為什麼這麼久了她都沒能再遇見他。可是就算遇見了,她又想做什麼呢?問一句「你最近還好嗎?」又有什麼意義呢?他是否也會偶爾想起她?他在想起她的時候會做些什麼呢?
大概只是閉著眼睛靜靜地懷念吧,屬於他們的快樂已經去而不返了。
她漸漸變得忙了起來,為實習做最後的準備。漸漸地只有在無人的深夜裡,才會給自己最大的放縱去思念那個人。
如果真心想要挽救的話,她是不是應該付諸些實際行動呢?她每天都會他以前每天都要經過的小路上站上半個小時,似乎她一直站下去就會再遇見他似地;她也會去他平時上課的教室,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凝視著講台,好像她一直盯著,他就能淡然的從講台上走到她的面前;她總是遠遠地盯著他住過宿舍的窗戶,也許看得久了她還能見他懶懶散散的靠在窗台上喝咖啡。
久而久之,她忽然發現那些只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今日,她還怎麼去找他回來?當初他那樣不捨的挽留都沒有動搖她的決心,如今待到她想回頭,他也不一定還會在原地等待。
二月底的時候,曲涼一個人回了趟家鄉。
江南的冬天多是濕冷,走在熟悉的青石板上,聽著熟悉的鄉音,彷彿隔著遠遠的時光觀望從前的自己。他們為何總是不能牽手走過冬天,等到大地回春,萬物復甦的季節。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劫數。
走過曾經一起牽手走過的小橋,佇立在橋上看著橋下的流水。河水太淺太急,淺的一眼就能看到底去,流水涓涓,一眨眼就已經失去。遠遠就看到那顆柳樹,只是這些年也不見它長大,還是那樣細細的枝椏。
那時自己還沒有現在這麼高,不過也差不了多少,應該還在的吧?當時刻得比較小,可能也不太深。很快她就在與胸口齊平的高度找到了那個名字。
曲涼伸手撫上,刻痕蜿蜒,儼然是個「川」字。眼角的濕意愈濃,蘇忘川的確是個出色的獵人,他把他的愛一併施加,待到他的陪伴潛移默化的融入她的生活,她已經無法不愛他。
五年的時間,已經足以改變一切。沿著蜿蜒的小河一路往下走,當初破舊的工廠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新建的樓房。蘇忘川就曾經說過,這個地方既開闊風景又好,用來開發房地產一定能好好地發一筆。如今他說的話倒是都實現了,只可惜他不能親自回來看一看。
母校的大門也是新建的,當初用沙石鋪就的操場也已經換做塑膠跑道,她晨讀用的小樹林也就勢改做了學校的花園。以前她上課的老教學樓也早已經棄之不用,風吹過的時候老舊的窗戶不堪重負發出吱呀的刺耳聲。
眼前的一切都已經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場景,曾經許諾要永遠陪伴的人也已經不見。
城區不斷在擴大,想當年車水馬龍的學校前門如今已經不復繁華。學校這一塊已經被劃作老城區,走在有些蕭索的大街上更顯形單影隻。曲涼四處張望,想要尋回以前經常走的那條小道,左彎右拐了半天才終於找對了方向。
走了許久卻不見以前那個賣豆腐腦的老店,店主是個老實的鄉下婦女,勤勤懇懇的做了一輩子的豆腐腦,獨自一人供著兒子上大學。大概是她的兒子終於出人頭地,已將她這個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母親接回家頤養天年,可惜了再也沒有那個口福。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賣湯粉的小店,坐下來只喝了幾小口熱湯便再沒有胃口。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已經不被她稱為「家」了呢?
她的心情就如同這個終年瀰漫大霧的小鎮一樣陰鬱不明,這裡看起來是那樣的陌生。連他們曾經一起走過的小巷道都已經不知所在,往回望去,連來時的路途她都已經看不太清。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從她選擇要離開的那一天,這個曾經記錄她青春的小鎮就已經決定要忘記她了嗎?人最悲哀的地方大概便是如此,當你決定捨棄時,其實就已經選擇被遺忘。
勉強將一碗湯粉吃完,身上因著屋裡的熱氣暖和了許多。屋裡的中間擺著個火盆,火盆中燃燒著用來取暖的炭火。四周聚著些鎮上的居民,三三兩兩的閒話家常也算熱鬧。走出店外,卻又是另一番光景,走了半天只能偶爾看見幾個來去匆匆的身影。
經過以前住的老房子,不禁停下來看了又看,就像是遠遠懷念一個曾經愛過的戀人。仔細在心裡描摹著屋簷邊有著古老花紋的瓦片,牆上西式風格的扇葉窗子和這中式的老房子結合的異常融洽,彷彿它們原本就該是這個模樣。
獨自站在蘇忘川以前等待她的街角,試著想像當初他的心情。剛開始的時候,她是對他存著一份遠離的心思,自然不會想與他交往過密。可是後來,只要她一出門沒看見他站在這裡等她,就會無端端的失落。
在愛情沒有開始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會愛的如此刻骨銘心,在愛情沒有結束之前,她也不知道原來那樣濃烈的愛也會輸給現實。
只是現在就連這裡也不屬於她,這一切到頭來,不過落得一場歎息。
在鎮上的花店裡買了一束百合,慢慢悠悠往母親沉睡的墓園走去。山上霧氣更大,有的地方幾步之外就已經看不清東西,一路上瀰漫的只有死亡的寂靜。
走到母親的墓前,撫著石碑慢慢坐下。母親並沒有留下遺照,因此墓碑上沒有照片,可是五年來,她從未忘記過母親的臉。印象中,母親最愛撫著她的頭,她現在多麼想念母親那雙溫暖的手。
「媽媽,我來看你了。」她將額頭靠著母親的墓碑,彷彿這樣才能離母親近一點。
「你會不會怪我這麼久都不來看你?對不起,你的女兒總是這樣沒有長進,從小就膽小懦弱,一有什麼事只會往你的懷裡躲。可是為什麼你會狠心丟下我呢?現在的我,連一個可以躲藏的懷抱都已經沒有了。」淚水沿著臉頰滴下,打在石碑上。
「我本來是想把他帶來介紹給你的,可是,我又弄丟了他。怎麼辦呢?我連去找回他的勇氣都已經沒有了!我是不是很沒用只會躲到這裡來哭?」她哭喊著,「家庭門第就真的那麼重要嗎?只因為這個就要被剝奪幸福的機會,我怎麼能甘心呢!可我還是屈服了,還是認命了,我還是丟下他了。」
「可是我愛他,我真的愛他。」她已經回到母親身邊了,因此就算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也不會被責怪,「忘川,忘川……」
她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撕心裂肺,一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