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涼心中悲憤,卻強自忍住淚水。她怎麼能夠在她面前軟弱呢?蘇忘川愛的人是她,她才是那個勝利者。
「你怎麼可以這樣子!他根本不愛你!」她聽見自己帶著怒氣的聲音,
「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
另一個人的聲音,久違卻又一直灼燒她靈魂的聲音。就是這個聲音厲聲呵斥她年少的愛戀,把她少年的夢親手毀滅,將她的尊嚴踩在腳底。她終於醒悟,該來的還是來了,來做什麼?無非就是在她的舊疤上平添新的傷口。她低聲道:「阿姨。」
周顏見到來人立即眉開眼笑的迎了上去,甜美的聲音帶著諂媚,「伯母,您怎麼來了?」
分明這倆人是做合子,哪有那麼巧!為她這樣一個小角色興師動眾還真是看得起她。
「曲小姐,我當初還真是小看你了。」閔女士也在曲涼的對面坐下,面上帶著冷冷的笑容。
曲涼不說話,在閔女士看來,她做什麼還不都是錯的。在她面前辯解和說情根本毫無效果,她嘗試過,結果卻是那樣的慘烈。大人總是把對的當成錯的,而曲涼總是把錯的當成對的,所以她處處被動,處處受制於人,她總以為逃避著總能有結果,卻發現結局總是她不能夠窺測的。
她沒有反駁的理由,因為她從來都沒為打這場仗做過什麼準備,她一直就在想著放棄蘇忘川,然而到她終於想要鼓起勇氣去爭取的時候,閔女士和周顏卻打了她個措手不及!怪就怪她什麼也不知道,也忘記去注意蘇忘川那些怪異舉動,如果能知道這個時刻這麼快就會來臨,她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境地!
「曲小姐,我以前以為至少你還算懂事,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出爾反爾。忘川剛從美國回來你就重新勾搭上他,你拿的那些錢還不夠嗎!怎麼?你那個父親又病了?我們蘇家碰上你這種人還真是倒霉!」
那種嫌惡的眼神和口氣,真是讓曲涼心上涼了一層又一層。她為人父母,卻為什麼不把別人的孩子當人看呢?曲涼把下唇咬的發紫,眼眶紅紅的頗為狼狽,閔女士卻根本沒打算放過她。
「跟你這樣的人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蘇忘川是我的兒子,他犯傻我這個做母親的定然要糾正他,把他帶回到正確的路上!而你,從今以後不許你糾纏我的兒子,想要多少錢你直接開!」
說完隨手將一張空白的支票丟在曲涼的臉上,曲涼驚呆了,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淚再也止不住,從眼中洶湧而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受到了如此不堪的侮辱!
周顏對閔女士的一番話十分滿意,從包裡拿出一支筆來推到曲涼面前,「曲小姐,你儘管寫,多少錢我們都出得起。」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暴喝打斷,「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三人一起抬頭卻赫然發現蘇忘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桌邊,他的臉上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媽,你告訴我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閔女士顯然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小兒子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蘇忘林卻神色痛苦的搖了搖頭,「我真沒想到您會是這種人!五年前,您就是用這種方法把她從大哥身邊逼走的對不對!那時候她才多大!」
他指了指全身發抖的曲涼,「她那一年才十五歲!她不過只是個孩子!父母離異,就要失去母親的孩子!我真不敢相信您竟然做得出這樣殘忍的事情!」
閔女士臉色驟然蒼白起來,心虛的看了一眼對面搖搖欲墜的曲涼,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周顏卻不服的插嘴道:「那又怎樣?她哪一點配得上忘川?」
蘇忘林那冷峻的雙眼立刻就狠狠盯住周顏,周顏被他那暴怒的樣子嚇住,再不敢說下去。
蘇忘林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就憑你,你連喊我哥的名字都不配!像你這樣惡毒的女人,進了我們蘇家只會髒了我們家的地兒!你以為自己很高貴?我告訴你,讓你給我蘇二爺提鞋我都嫌委屈!」
說完這番話便一把拉起縮在椅子裡的曲涼,見她全身無力竟將她攔腰抱住。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卻沒回頭。
「您讓我太失望了!」
閔女士聽到這句話,再也堅持不住,癱軟在椅子上,旁邊周顏的驚叫漸漸消失,閔女士昏了過去。
此時的曲涼也沒好到哪兒去,那雙空洞的眼睛一絲神采也沒有,眼淚大滴大滴的打在蘇忘川的衣服上,不一會兒就濡濕了胸前的一大片。蘇忘林心裡急的發慌,只好把她先抱進車裡,那副毫無生氣任人擺弄的樣子看得他一陣陣的心疼。
要不是他偷聽到秘書打給母親的那通電話,他又怎麼會看到那一幕呢?他真的沒想到母親竟然會用這種折殺人的方法去逼迫曲涼,若是他今天晚上沒有來,曲涼她還不知道會怎樣!他還是來晚了一步,正好看見母親將支票砸在曲涼的臉上,那一刻他的心比誰都痛啊!
那麼現在怎麼辦呢?雖然他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可她現在最需要的人應該是蘇忘川。
蘇忘林拿起電話,手腕卻忽然被曲涼抓住,他疑惑地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女孩。她只是緩緩搖了搖頭,將他的手慢慢按下,「謝謝你,但是剛才的事我不想讓他知道。」
她早就已經做好離開的決定了,最終審判既然已經來臨,她要做的就是就此放手。
不是她不愛。
忘川,若是真能飲下一杯忘川水,她的痛苦是不是會從此消失?只是她不需要,她要永遠記住自己的愛人。
「忘林,幫我一個忙,送我到你哥哥那兒去。」
蘇忘林皺著眉,滿臉都是不敢相信,「曲涼,你不會是想……可是為什麼?你們明明是相愛的!你們在一起那麼幸福,不應該就這樣分開,你不會覺得不值嗎?離開我哥你會過得好嗎?」
曲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雖然神情依然傷痛卻已經冷靜了許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蘇忘川也有。你的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哥哥,她只是想他能過得好。人說愛情是天賜的,親情更是,它與生俱來牽絆一生,沒有比親情更無私的愛。你哥哥和家裡的矛盾全部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沒有我,就沒有這以後的一切。」
蘇忘林還想說些什麼,曲涼卻轉過頭來直視他的眼睛,那裡面晶瑩剔透的沒有一絲雜質,「愛情並不是偉大的,如果它傷害了家庭,它就是不對的。我明白,所以我選擇割捨,可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他。」
從此以後,天涯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