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涼轉身的時候,淚就已經流了下來。好不容易到了拐角,她終於忍不住心裡的眼淚,蹲在地上哭了起來。真的是他,他真的回來了。
那個人是她心心念著的蘇忘川啊!她為什麼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了呢?果然失去的都不會回來嗎?
「你應該很恨我吧,那就恨吧,我心甘情願被恨,也理應受到懲罰。」
中午打飯的時候,曲涼明顯的心不在焉。先是指著包菜對食堂師傅說「給我打個豆芽」,吃飯的時候又把筷子放進湯裡夾了半天毫不自知。
寢室幾個人看見她這恍惚的樣子只能面面相覷,只當是她走神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真的是一點食慾都沒有,平常最喜歡的辣子雞丁吃在嘴裡也是味同嚼蠟。
那個人竟然真的回來了,她幻想過那麼多次再見的場景,有那麼多想要說的話,可是當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又變成了一隻鴕鳥,除了落荒而逃,她還真的是沒什麼本事。
她怎麼這麼傻,為什麼還那麼白癡的對他笑?他是不是覺得她很可惡,她做過那樣的事,為什麼還能在他面前笑的天真?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在嘲弄他呢?
曲涼越想越覺心煩,簡直想把自己掐死,忍不住長歎了一聲,這才發現其他三人都在盯著自己。她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你們這樣盯著我幹什麼?」
劉杏瞪著眼道:「我們還沒問你怎麼了,你倒先問起我們來了。不就去了趟圖書館嗎,回來就跟丟了魂似地。走神大王,麻煩你好好吃飯,吃完了趕緊回去睡覺,下午還有課呢!」
可是曲涼反常的樣子一直持續到下午,明明是上婦產課,她卻拿著本內科學走到半路才發現,使勁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和張婉打了招呼就往回跑。
她不是一直都很堅強嗎?她不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嗎?不過只是再見他一面,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在這之前的四年,她一直都很好,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無論別人怎麼對她指指點點,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一回來,就輕易讓她這些年建立的心理防線全部潰堤。
淚水無聲墜落,心底只餘一片片的冰涼,悔恨與愛意焦灼,她在矛盾中左右為難。她多想撲進他的懷裡大哭一場,只怕他下一秒就會將她推開。
換好書趕到教室的時候,已經超過了上課時間三分鐘。婦產科學的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素以嚴肅聞名,在她手下遲到逃課早退無異於找死。
曲涼是低著身子從後門溜進去的,好不容易才在最後一排坐定。奈何這位滅絕師太眼力太好,一眼就瞄到了她。
「曲涼,你來回答一下,異位妊娠患者若無明顯內出血如何用藥?」
曲涼硬著頭皮站起來,拚命回憶昨天晚上預習的內容,半天才回答道:「化療一般採用全身用藥,也可採用局部用藥。全身用藥常用甲氨蝶呤,常用計量為0。4毫克,肌注,五日為一療程……」
曲涼還沒說完就被老師打斷,「你確定是0。4毫克?」
曲涼腦子裡一片混亂,幾乎沒有考慮就改口道:「4毫克。」
她的話一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與此同時底下的同學們一片唏噓,沒想到連最為聰明靈活的曲涼都被滅絕師太擺了一道!
曲涼懊惱的咬了下嘴唇,無力的說:「對不起老師,我說錯了,應該是0。4毫克。」
「這樣可不行,根據你的藥量,病人在5秒鐘以前就因為用藥過量造成輸卵管破裂,引起大出血。嚴重的話,病人的性命馬上就會斷送在你的手上。還記得我們北大門的牆上寫了什麼嗎?」
她用力點了點頭,說:「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很好,請你為剛才發生的這起醫療事故寫份檢討,明天下午之前交到我的辦公室來。好了,你可以坐下了。」很多人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曲涼卻只有苦笑的份。
下午下了課,班導留大家開班會,全班叫苦不迭。誰都知道她一說話就停不下來,每次開班會沒一兩個小時搞不定。
曲涼正走著神,卻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她抬起頭,發現大家都盯著她。她只聽見班導說:「就這麼說定了,曲涼。」
她習慣性的點點頭,然後班導滿意的繼續講下一件事情,曲涼卻發現寢室的幾個人都在盯著她,她奇怪的問:「怎麼了?」
坐的最近的張婉說:「你剛剛是不是又走神了?」
曲涼不好意思的說:「啊?是啊。」
劉杏說:「怪不得!你沒聽見班導說什麼吧?」
曲涼又點點頭,凌夢說:「你這笨蛋!沒聽清楚說什麼你就點頭。班導說,心理系的蘇教授說要請你去當助手,問你同不同意!」
曲涼這回徹底傻了,那個人怎麼明知道是自己還讓她去做他的助手呢?她怎麼又會莫名其妙的就點頭了呢!
張婉看到她的表情不對,就說:「要不你跟班導說你不想去了?」
曲涼悲哀的想,她自己剛剛當著全班的麵點了頭,難道馬上就跟班導說自己不去了?怎麼說?說自己剛剛走神了沒聽清楚才點的頭,現在她聽清楚了,於是又不想去了?啊……她真想打自己幾巴掌,怎麼老是這樣糊里糊塗的!
一個小時後,好不容易等到散會,她正要把考慮好的說辭跟班導說一下,卻看見班導朝自己走來:「曲涼啊!你可是我們專業的光榮啊!蘇教授是學校好不容易從美國請來的專家,蘇教授這次點名要你去當助手,系裡的領導很高興也很重視。同時,這也是對你的肯定,你要加油啊!今天晚上六點半,去行政樓505,蘇教授的辦公室去,他有些事要跟你交代一下。」
班導說完拍了拍她的背說:「小姑娘,有前途,好好幹啊!」然後轉身走掉了。
曲涼在她身後欲哭無淚,寢室的幾個人同情的看著她。
該來的總要來,就算不想面對的,也終究要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