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身旁的一處地方忽然傳來了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我揪緊了胸口的衣服,拚命抵禦著來自心底的陣陣痛楚。
父親和蕊姨互相遞了個眼色,就一起出去了。
我這才慢慢回轉頭望去,發現他也還躺在病床上,羸弱蒼白的面容上一雙深情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盯在我的身上。
我幾乎被他的眼神頃刻間溺死在裡面。
「思遠……」
「哦……我在……」
胸口狠狠地一痛,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淚汩汩的流下,我顫抖著聲音說:「蘇茉……蘇茉她……」
他的身體一抖,然後眼睛裡也閃過了深重的痛楚。
「今天是她的葬禮……」
我驚住……然後掙扎著從床上起身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找著自己的鞋子和衣服。我心心唸唸的都是蘇茉臨終前的囑托,她……請我善待遠航,照顧遠航……
如今,他失去了在這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他該怎麼辦。
心如針扎……茫然中,我的身體卻被身後淡淡的竹葉香氣暖暖的包圍住了,我聽到顧思遠在我耳邊帶著濃濃的傷楚,說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袁舞……蘇茉已經安息了。」
我呆住……
是呵……已經是晚上了呢。
「你怎麼下床了呢……回去躺著。」我意識過來他的危險舉動,不禁慌忙想轉身扶他……
「讓我抱著你……求你……袁舞……讓我抱著你……」顧思遠的臉頰貼在我的後頸上,我感覺他身體因為痛苦而不斷顫抖,感覺到熱熱的潮意從頸部一直滑到背脊,我的心中大震,我的思遠。那麼驕傲那麼出色的思遠……他在哭嗎?為了蘇茉年輕生命的逝去,為了命運無情的安排,他心裡的痛苦一定不會比任何一個人來的少。即使無心,蘇茉的一生他始終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年少輕狂的愛戀,走到如今不歸之途,始終令人嗟歎悲憫。
「別再自責了,思遠。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為了蘇茉,為了遠航,還有所有關心我們的人……好好的活下去……」望著窗外皎潔明亮的月色,我堅定的念出我心中的承諾。
「我愛你……思遠。」
「我愛你……袁舞。」……
新聞報道被押後了一周才播出了這次槍擊事件,無非是惡徒為尋仇留遺書襲擊顧氏接班人之後自殺,報道中簡略帶過了一些事實就算是到此結束了。顧秦兩家經此一役,大傷元氣,各自休養生息。
再次見到秦璐是在我接顧思遠出院的當天。
我打發靈川去處理出院事宜剛走出病房,就看到了倚坐在門外連椅上表情落寞的她。如初見時一樣,柔美的姿容,湖綠色的裝扮,宛如池中一朵鬱鬱盛開的蓮花。
「秦小姐。」對於秦璐,我始終是不能夠做到絕情斷義的,因為她愛的和我是同一個男子,她的付出一直以來有目共睹。
秦璐見是我,起身向我微笑。
「顧夫人……」
她的稱謂令我一楞,但是很快的我就釋然了。既然秦璐都已經願意放下心中的執念,那我還有什麼需要去爭搶較真的呢。
「坐吧……有什麼話你就問我好了,或者,我帶你進去見思遠?」
「不……我們談談就好。」秦璐看了看病房的門,首先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切都好了嗎?」
「哦……都好了。」
她輕舒口氣,眉眼間透出了隱隱的放鬆。
「這次,我是心甘情願的退出……袁舞,並不是我不愛思遠了,而是我的愛在你和蘇茉的面前顯得太過齷齪和卑微,我與你們相比,實在差得太遠。」
我笑笑,說你過獎了,我只是愛他。
秦璐悵然一笑,目光瞟向走廊外參天的大樹,已經有了可以庇蔭的蔭涼,她語氣淡淡的說:「我猜思遠未必真愛蘇茉,可是卻真心的愛你……袁舞,你真的是個很幸運的女人,能夠得到他專一深情的愛。」
「何以見得?」我大惑不解,因為就連我也以為思遠是愛過蘇茉的。
「真愛就是死也不肯放手的固執……你覺得,他肯放棄蘇茉輕易地選擇和你共度一生是什麼?」
「哦……」好像有點點明白了。
秦璐起身,她握住我的手說:「姐姐和姐夫都很喜歡你,希望你常去故園做客。」
「喜歡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只覺得每次見顧文韜都把他氣得夠嗆。
秦璐肯定的點頭,說真的,他們希望你和思遠在一起幸福的生活,不要重複和伯母之間的悲劇。
是啊,幸福的生活。
就是目送表情寥落的秦璐離開的倩影,轉身就落入一個溫暖如春的懷抱,被他珍愛的捧起臉頰,深深地吻上。
我閉起眼睛,感受著屬於我的。
塵埃落定的幸福。
「為什麼放棄收購秦江?」我明知故問的捏起顧思遠放在我胸前的魔爪。
他不樂意的撓我一下。
「我怕你呀。」
這個解釋令我啼笑皆非。
他把我緊攬在懷裡笑說:「我怕你會捨不得失去墨雨這麼好的妹妹……噢不!應該是你很早就相中的兒媳婦……哈哈……我說的對不對……」
我不禁莞爾。
這個妖孽,居然改行做蛔蟲了。
踢他下去,我整了整慘不忍睹的輕薄睡衣,衝他勾了勾小手。
「顧思遠……你還欠我一張支票呢。翻倍拿來!」
他笑呵呵的欺近我,把唇埋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不僅是支票,我還欠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啊?!」我瞪大了眼睛。
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