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還是被方凱帶走了。
是我最終站出來為方凱說了話。
我跟顧思遠說現在最有資格帶蘇茉的人正是方凱，因為蘇茉再也不是多年前依賴於顧思遠的女孩了，因為慘痛的生活經歷，因為積聚在身上無法治癒的心理疾病，她，完全的變了。而瞭解她病情的人，在美國一直呵護著她的人一直都是方凱，就連她回國第一個請求照顧她的人都是方凱，而不是你，顧思遠。所以，我們把她交給他是最合適不過的事。
聽了我的話，顧思遠沉默良久最終妥協。他看看方凱又看看了我，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問我。
「袁舞，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嘴裡發苦的衝他笑笑，沒有回答。知道這一切原非我所願，我儘管已經做好了趟入這趟深水的萬全準備，可還是被一個又一個隱藏在光鮮表象下的不堪事實打倒，其實，我才是他們中最不想什麼都清楚的人吧。
方凱蘇茉離開之後才有護士和保潔進來打掃一片狼藉的病房，醫生小心翼翼的檢查了遠航的傷口之後，再次蹙緊了眉頭。他正式宣佈，立即輸液消炎，明日準備第二次傷口縫合。
沒有人出言去責備顧遠航，可他這次卻主動對我們說了聲對不起。
默默的看著護士扎針，處理他被鮮血染透的紗布，我的心也跟著護士的手在蹦在疼。靈川從門邊走過來，扯了扯我的衣袖，小聲說，夫人，秦墨雨來了。
回頭，轉身。
杏色裝扮的清秀女孩目光清澈的站在門裡，她獨自一人前來，手中還拿著一個大大的塑料袋，裡面裝著滿滿的營養品。
「姐姐……」
我把手撫向昏沉沉的額頭，轉身朝她迎了過去。
「墨雨，你來了……思遠，你看誰來看遠航了。」
顧思遠表情有片刻的怔忡，直到秦墨雨喊了他一聲顧叔叔，我是秦墨雨。顧思遠這才回過神來，他抿了唇角，帶了一絲淺淺的笑意過來揉了揉墨雨漆黑的馬尾。
「丫頭，我還記得你和你幫叔叔「偷」來的紅酒。」
秦墨雨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說你就別提那件糗事了，顧叔叔。她上前幾步把帶來的禮物放在遠航的床頭，問：「顧遠航，你怎麼變成科學怪人了？」
護士聞聽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遠航則用能動的那隻手把被子拉高蓋住身體，完全不理睬秦墨雨的主動靠近。
秦墨雨也不生氣，從袋子裡掏出一樣樣的東西向他獻寶，這個是什麼，那個是什麼，到了最後居然還有一包嬰兒愛吃的營養米糊。
「喂……你把我當什麼了！」遠航氣急敗壞的大叫。
秦墨雨撓撓頭，沮喪著一張小臉道歉：「我好像拿錯了，對不起啊，顧遠航，我自己去超市買的東西。」
「切……一看就知道你是個什麼都幹不好的女人。」
秦墨雨的臉上滑過一絲受傷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就露出了往常甜美的微笑，她拽拽遠航的衣袖，說了聲對不起。
我和顧思遠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怎麼少男少女應該和睦純潔的友誼已經升格到了男人女人的程度了。
啼笑皆非的走上前去，我敲了遠航的額頭一下，說墨雨可是花自己的錢真心實意的來醫院探望你，你可別把人家的好心好意給歪曲了。
「姐姐，你怎麼知道是我花的是自己的零花錢啊。」秦墨雨一臉驚訝的問我。
「因為是你自己的風格呀，墨雨。」我明白，且不說顧秦兩家的恩怨由來已久不允許她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就憑她禮物入手的拙劣和平庸便可以輕易的猜測到這次全是秦墨雨個人的行為。
她是個活潑開朗善解人意的女孩，病房裡有了她的加入，曾經一度變得暗沉晦澀的氣氛也明快了許多，坐了一會，秦墨雨就離開了，她堅持不肯讓靈川送她回家，陽光般燦然的笑容下，她揚起手中的公交IC卡，衝我們揮手。
「姐姐，你忘了我是個公交女孩嗎？……再見，顧遠航，顧叔叔，我有空還會來的。」
當她杏色的衣角消失在病房外之後，我和顧思遠極為默契的對視一眼，把目光調向了遠航。
他又恢復成了之前沉默寂靜的樣子，斂著眉眼似睡非睡，他也沒有再問起我有關他母親得病的事，他給我的感覺就是累了，想睡覺。
靈川過來和我們輕聲說，先生，夫人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離開醫院，坐在賓利上我跟顧思遠說我要去柯華，已經正式上班幾天了，我卻連連請假不好。
顧思遠憐惜的摸摸我的臉，說你就不能不那麼倔強，回家來不好嗎？
「不好。」
我堅決的搖頭。
早就習慣了奔波著生存，喜歡與不喜歡的工作都可以令我感覺踏實，少去幻想，多份鬥志，何樂而不為呢。退一萬步說，假如……假如那一天我和他不能夠繼續的時候，我也不至於陷入生活的困境無以為繼
關於這點可能性。
我只是把它存在了心底。
車到柯華的時候，顧思遠頓了一下還是跟我說他要回顧家老宅一趟，他看起來非常疲累的樣子，卻還是因為怕我糾結跟我解釋了一下說回去處理秦璐的事。
我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愛上他就代表著愛上他的全部，所有好的不好的，甚至是殘酷的一面，我都得學著去接受。
春節剛過沒多久，街上的行人還不是很多。柯華的大樓和相鄰幾處辦公大樓外停著稀稀拉拉的車輛也看不到前來辦公的客戶，走進旋轉門，著裝工整的保安立在門口向我行禮，嚴肅的面孔使我終於有了一點上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