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事？」
冷淡的問著，不帶一絲感情。
「娘娘，陛下說娘娘玉體不適，派臣前來看看娘娘。」
一抹怪異之色望向那名太醫，眼中看不出有什麼感情。
「你真是陛下請來的？」
「……是……」
詭異的笑了起來，在暗處，她的臉只能模糊地看清輪廓……
「我為何從來沒有見過你呢？」
疑問的語氣。
「微臣……是新來太醫院的。」
哦？新手？
夜眼眸中劃過一抹流光……
「新手……陛下 不會放心派給本宮看病的……」
「這……」
「有什麼話……什麼意圖，直說吧。」
那文弱的太醫聽到這句話，眼中精光一閃！腿抬起，狠狠的朝地一跺！門碰的一聲被擠開，門外霎時湧進了無數的金黃色鎧甲的禁衛。
夜瞇起眼睛，門口大敞的陽光讓她微微不適。
「娘娘，得罪了！」
幾名禁衛機警的上前，想要拉住她……
「你們做什麼！」
那太醫身後展出一個人影來。
「燕成將軍？」
夜平靜的叫出他的名字。
「娘娘，可否告訴臣，祭司有復活的本領麼？」
沉默……
「娘娘，臣下是練武之人，娘娘的氣息，微臣，一點都察覺不到，如果蒙上眼睛，還以為這房中，沒有娘娘。」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死了……」
「非也……娘娘，本不應該到這裡來！」
看著他，對啊，自己本不該到這裡來。
「以前娘娘對自己不薄，但是為了陛下，為了這剛剛立下的大好江山，為了這萬福的子民，臣下……別無他法。」
夜很想歎氣，但是……嘲笑的發現……她根本就沒有氣。
說話，都是僵硬的……
「娘娘，對不住了！來人，拿下！」
手觸及到夜的手腕，頓時一陣陰寒之氣讓那名侍衛直直的打了個哆嗦！
「你們簡直是反了！」
一陣暴吼聲從殿外傳來！
眾人生生的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參見陛下！」
燕成首先反映了過來，「陛下，臣下只是……」
「不要和寡人說什麼大道理！你們這些人，難道忘了皇后在作祭司的時候對你們的恩情了麼！」
殿中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是啊……
他們的夜祭司大人，對他們還是很好的。
「陛下，娘娘早應該歸土安心，您有何必讓她這般！」
「你說什麼！」
銀洛推開他，從上前將夜摟住。
溫暖的懷抱……夜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笑容……
在這一刻……似乎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娘娘現在……只是一個活死人而已！陛下，不可能和她永遠在一起！」
「那麼……我便也變成活死人好了。」
這樣的話語。
她聽了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明明昨日還是恨極了他的，但是今天……她發現，無論如何，都對他恨不起來了。
恨，想像也是……太痛苦了。
他估計還不知道，月晝，已經歸為神位了。
在昨天，月晝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或許，她是夜，或許，她更本就不是夜。
她只是一個怨靈，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求的情況下，由那一日夜在魂飛魄散之前產生的一口怨氣而已……
銀洛，在夜的本質裡，更本就是恨不起來的。
「陛下，三思啊！」
一干人跪在地上！就連朝上的那些大臣都湧了出來，這樣密密麻麻的陣勢
銀洛卻是一個眼神都沒有瞟過去，他的眼神溫柔繾眷，僅僅只為了懷中的人。
「我為你做一世的紂王，可好？」
笑容，彷彿那窗外的陽光一般。
即使觸碰不到陽光又如何，她還是能感覺到溫暖的，他的溫暖。
心下一動，已經做好了決定，只有，唯一的一個方法了……
「銀洛，其實，事情又解決的方法的。」夜淺淺的抬眸。
「真的！」
銀洛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希冀，他們可以在一起了麼？永遠在一起……
夜的眼神閃過一絲篤定，已經決定這麼做了，最後一次……也是永遠的……離開你。
輕輕脫離了他的懷抱，瞬間的冰涼一下子又傳遍了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手指輕輕的觸摸著他俊逸的臉龐，所有的思念，思緒，再次緩緩的回放著，因他的笑容而快樂，因他眉間的憂傷而擔心，因他倔強而不說出口的悲傷而感到難過，所有的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沒有我，你會過的很好，很好……
早在天界的時候，或許遇上月，就注定是一個錯誤……
當年的月是當時東皇的親弟弟……
東皇之位傳與哥哥，實在是讓他這個做弟弟的忍受不了。
於是，他佈置好一個陰謀，細心的陰謀……
可是，自己卻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
他因為自己而受傷，而自己，何嘗不是付出了多少！
這一點，都更本就沒有誰對誰錯的。
兩個人，千年不見……
現在，找到了月將自己的魂魄生生分離出來的那一部分，這樣的孽緣……又注定會是一段悲劇……
忽然，銀洛渾身一震，忽然發現自己身體居然動不了半分了！
「夜，你做什麼！」
「我不是夜啊，我不是她，你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找來的，不是她，而是我……」
殿中的所有人都震驚的望著眼前的女子。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銀洛苦笑著，奮力的想衝開身上的禁制！
他知道，經過了這麼多次的痛苦，他知道她要做什麼！
「我不會後悔的。」
「我會！」
奮力的喊出這兩個字來，心中早就傷痛不已。
為什麼這種痛苦要自己來承擔！
「是我不好，我死，可以麼……你不要這麼做。」
近乎哀求的語氣！
只要她還活著，他做什麼又有何妨！
「不是這樣的。」
她怎麼會有淚呢？
「銀洛，我會活得好好的，剛剛說過的，我不是夜，真正的夜，應該快要做神仙了吧。」
「傻瓜！你怎麼能分得清楚。」
一步步朝著陽光的地方挪動。
沒有任何的遲疑，這是她的歸宿。
從此之後，天人……相隔。
「即使你死了，她也不會活過來的！」
看似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從月晝那裡他至少知道一點，夜在神像中，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你欠我的太多，現在讓你痛苦，也是應當的！」
嘴中說著痛恨的話語，眼淚卻情不自禁的掉落下來……
炙熱的陽光一片片的灼傷著她暴露在光明下的肌膚，身體一點點升溫，像是快要融化了一般。
「夜……」
想要張開手，將她護在自己的懷中，但是……身體卻動不了分毫。
「你們還楞在這裡做什麼，快去阻止！」
燕成一言不發，旁邊的將士們都只是沉默……
「夜！」
最後的怒吼聲，她聽得明明白白……
小時候纏著媽媽講美人魚的故事，最後美人魚化做泡沫的時候，自己傷心了好久好久……
現在才知道那是最圓滿的結局了……
身體就像是泡沫一般，輕輕地……像是空氣一般……向上飄去……
……
皇榜張貼在城牆上，皇后離世，舉國大喪……
在酒樓，在茶館，當今皇上與祭司皇后的事跡廣為流傳……
愛情的事，沒有誰對，也沒有誰錯……
聽後都是沉默不語，或許，這應該是最美的結局了……
……
「陛下，夜深了，該休息了。」
宮女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渾身散發著酒氣的皇帝……
「你下去吧……」
「是。」
依舊自飲自酌……
為何……為何平時應該是醉了的份量，今日，遲遲不醉！
眼中分不清是淚意還是迷離，一雙鳳眸斜眼看著一旁的字畫……
那是她的畫像……
她什麼也沒有留下……
他們沒有什麼交換的定情信物，亦沒有什麼也值得紀念的東西……
什麼……都沒有……
彷彿……她帶走了一切……
有一顆心又怎樣……會痛，會苦，會難過悲傷……
「快去找！陛下不見了！」
宮中頓時大亂！
……
「你……」
「看到我很驚訝不是麼？」
水晶裡的月望著水晶外那張和自己七分相像的臉。
「是……」
「你本來就是我的一縷魂魄而成的，與我這麼想像並不奇怪。」
銀洛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想知道一切？」
銀洛略有遲疑，最終緩緩的點了點頭。
不待他反應過來，一道金光刺入了他的眉心！
……
緩緩的笑了，這一切……竟然是這麼的荒誕！
原來……他傷了她，還不止這三次！
「你願意救她麼？」
銀洛頓時睜大了眼，「只要讓她重新活過來，我什麼都願意！」
懇切的話語，不帶一絲虛假。
月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你本就是我的一魂一魄所成的，現在，你要歸還我了……」
「若是我重新回到你身體裡，你是不是就可以出來。」
「是……我就有辦法救她。」
銀洛忽然間笑了。
「好。」
月的眼中劃過一絲詫異……
「連天下……你都不要了麼？」
「沒有了她，要這天下又有何用？」
像是在反問一般……但是內心的苦澀……難挨……
「你會永遠消失，永遠不見……」
「我害怕了……我害怕有一天，那樣的場景，又再出現一次，那種徹骨的痛，我不想再來一次……」
「她會永遠忘記你，她的記憶裡從此再也沒有你這個人的存在……」
永遠都沒有……沒有存在……
「忘了我……也好……」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記不得我了，他或許過的更好……」
月輕輕點頭……「好，那麼，從此，世上將沒有銀洛這個人，至於她和你發生了什麼，也將永遠消失……」
和煦的光華輕輕籠罩著他的全身……
漸漸的……
光華過後，只剩下殘存的空氣……
……
水晶宮的殿閣瞬間垮塌，只剩下一堆廢墟，昭示著他原本的繁華……
神像前……月溫柔的目光輕輕鎖住那絕美的臉龐……
忽然……神像中一陣光芒爆發開來……他不慌不忙……手卻顫抖。
「夜？」
不確定的語氣，他當帶著這一天的到來，好久好久了……
懷中的女子輕輕睜開雙眼，一如往昔的清撤……
「月？」
她摟住他的脖子，不知為何，她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了……
在他面前消失之前，其實，是聽到了那三個字的！
「月……現在……過了多少年？」
若是沒有記錯，她記得自己輪迴去了，現在能夠回來，真是幸運之極！
月含笑，清俊的臉龐上疲憊一掃而空，「現在……已經過去一千年了。」
一千年是什麼概念？
懷中的女子不懂。
但是他們在一起了不是麼？
這才是她想要的結局。
從此，不論天涯海角，再不分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