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風裡撒滿鳥兒的清脆鳴囀,露珠還在枝葉間閃閃發亮,金色的陽光將影香樓招搖得分外光彩奪目,並照亮了樓下一個徘徊不已的人影。
遠遠的響起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剛剛歸來的覃庸,到影香樓前叩謝萬側妃的好意。
儀方公主已經等了許久,一看見他的身影,馬上跑出來,上下打量,道:「覃庸,你、你這幾天瘦了好多!真是委屈你了。都怪我沒用,不能早些幫忙找你回來。」
「公主言重了。覃庸乃是一個粗人,就算挨一年半載的風霜,也不會怎樣,哪裡敢勞煩公主牽掛?」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淡,目光也有意避過了儀方公主的臉,望向地上。
儀方公主心中惶急不已。這個覃庸,那樣陌生,完全不同於那個笑口常開對自己千依百順的他,渾身像罩了銅牆鐵壁,自己竟然近不得身前半步了。
「覃庸,你始終還是嫌我不夠義氣對不對?其實我一知道你被王兄攆走,馬上想找他求情的,可是,我怕,我真的怕他!……」儀方公主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想極力解釋。
覃庸一揮袖,摔掉了她的手,退後三步,嚴正地說:「公主請自重。駙馬爺已經回京,你們即將舉行婚禮,你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自重!駙馬爺!體統!這幾個詞,如同鞭子一般狠狠抽打著儀方公主,她瞪大雙眼,臉上一片死白,緊緊抱住自己的雙手。她無力地笑笑,弱弱地道:「覃庸,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難道你一直沒有當我是朋友?」
淚花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她極力抬高下巴,以為那樣淚珠就不會滑下臉龐,可是臉抬高了,只看見枝葉與陽光,看不見他的臉。
她不能不看他,於是低下頭來,看見了他恭順的臉與謙卑的目光。
他說:「公主,我怎能當你的朋友?你是公主,我是僕人,你太抬舉小人了。」
他轉身就走,所以並沒有看到儀方公主的淚水洶湧而出。
她淚眼朦朧,所以並沒有看到覃庸急劇起伏的胸膛與肩膀。
儀方公主眼窩子淺,常常流淚,這一次,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淚水如何在心底洶湧,漫過眼簾,漫過臉龐。
「覃庸!」她那麼絕望地在唇邊吞吐著這個名字。
不是上一回的鬧彆扭,她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她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
在覃庸不知去向的這些天,她常常在心底裡咀嚼著與覃庸一起的回憶。
就在剛才,在他謙卑的目光如劍一般穿裂她心臟的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覃庸為什麼生氣、鬧彆扭。
只是她已經失去了他,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