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香樓。
花香,早已被風吹散了。
曾經疏影映月暗香盈袖的梅林,綴滿了漸黃的梅子。
一身玄衣的申屠曄,剛剛從宮內回來,滿是倦容。
短短六日,他的眼眶完全塌陷了,蒼老了不止十歲。
席漫與懷著的孩子剛逃過一劫,邊關又傳來八百里加急,萬側妃在邊關,病重。
他立刻帶著老薛,馳馬奔往西北,萬琪依舊昏迷不醒。覃庸已經在房前跪了足足一夜,請他治罪。另外一個叫莫奇的小子叫嚷,說多虧覃庸及時握住馬尾巴將馬往後一摔,萬琪才沒有出更嚴重的事故。
還不夠嚴重嗎?
據老薛診斷,萬琪剛懷孕不久,因為騎馬千里奔波,勞累過度,已經流產了。
孩子!他和萬琪的孩子!當時的他,徹底懵了,出了房門直接一刀往覃庸身上砍去。覃庸不閃不避,目光淒楚而憐憫。
他手腕一轉,那刀子削斷了覃庸耳邊的長髮。
「滾!你滾!永遠不許回王府,永遠不要見我!」
覃庸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說謝過他養育教導之恩,又重重磕了三個頭,說謝過他不殺之恩,不顧額頭血肉模糊,轉身離去。
邊關藥材不足,他不得已,抱著她,坐車回到京城。
回來後的她,完全換了一個人。
申屠曄舉起雙手,在臉上用力快速摩弄著,竭力抹掉往事,並使自己以更飽滿的精神出現在萬琪面前。
他咧了咧嘴唇,踏步走進影月樓內。
室內無聲,瀰漫著濃重的藥香,侍立的丫頭僕婦,靜氣屏息。
他用詢問的目光射向萬琪的隨身丫頭芳痕,芳痕端著藥丸,無奈地搖了搖頭。
申屠曄端過藥碗,坐在床沿上,溫柔地說:「琪,來,喝吧。」
萬琪一動不動,直直望向帳頂,狀若活死人。
自己的一時好強,害死了孩子。
如果付出可以彌補的話,萬琪寧可付出一切來換回自己與王爺的孩子,即使是生命。
「琪,我們還年輕,你趕快喝藥,養好身體,往後我們再生十個八個。來,喝藥。」申屠曄溫柔地一手抱起她,靠在自己胸前,將碗湊到她唇邊,「喝吧,乖。」
淚,一滴滴濺落碗中。
申屠曄趕緊將碗移開,示意丫頭趕緊上前拭臉。
萬琪的隨身丫頭芳痕,輕輕幫她擦了,可越擦越多。
申屠曄使個眼色,芳痕退後。
「我們還會繼續有孩子的,繼續。」他柔聲安慰著,像囈語一般蕩漾在她耳邊。
「不,我們頭一個孩子,永遠沒了!沒了!」她忽然用力一揮,將那碗藥完全撞倒在地:「你救我幹嗎?救我幹嗎?由我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