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 我在悉尼天氣晴
那天下午,我收到了天文的一封郵件。很久都沒有他的消息了,他就像一陣飄忽的夜風一樣,早已無聲無息地消逝在夜晚寂靜的山林。當我打開電腦,看到郵箱裡居然有他發給我的信時,我的心,恍恍惚惚地,彷彿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日子。
歲月就像一條河,纍纍的往事充盈著奔騰湍急的河床。而天文的信猶如一朵突然而至的浪花,讓我在岸邊看著那海風再起,只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溫柔。
「親愛的,」這是他信的開頭,我也好久都沒聽到他的聲音了,離別後,幾乎連電話都沒有再通過,但是,在那一刻,他那溫和柔潤的聲音驀地在我心底縈繞不去:
「親愛的:說實話現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雖然,你曾經是我的老婆,可是,我還能像以前那樣的稱呼你嗎?你以前對我說,那個美國女作家賽珍珠,和丈夫離婚前,全名叫什麼『布剋夫人』;離婚後,還稱自己為『從前的布剋夫人』。我想你一定不會的,你一定不會再稱自己為『從前的樂天文太太』,你只是你,只是你自己。
做從前的男人多好啊,『我的姓氏,你的名字』,女人的名字永遠都是跟隨著丈夫走的。對了,看到這裡你一定會說我是大男人沙文主義,你說過,嫁雞隨雞等於所托非人。我想你對我們的婚姻一定認為你所托非人了。可是,你媽媽說,你媽媽說想要看一個男人的真實面目,一定要看與他分手後的表現,我自認為我的表現還不是那麼令你厭惡吧。
我以前說過,其實我是一個好丈夫,只是我沒有錢。有錢我一定會做的更好。可是親愛的,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我不是。無論我有沒有錢,我都不是一個好丈夫。
再回頭已是百年身。我想夫妻好像是這世上最詭異的人倫關係之一了。它可以是最親密最無間最血肉相連,也可以忽然是最陌路最無關最冰火兩重天。
不說了,我現在住在悉尼,天氣晴朗。他媽的悉尼天天都是那麼的晴朗,海藍的,漂亮的像幅油畫一樣。對了,昨天看到一個東方面孔的女孩子,身材,臉,都很一般,和我『從前的老婆』你根本沒法比,可是,我卻看了她很久,因為她有一雙很漂亮的手,纖細,白嫩,修長,漂亮至極,和你的手一樣美。
大家都說男人20歲的時候喜歡看女人的臉,30歲的時候喜歡看胸,40歲的喜歡看臀部。而我,等我懂得看女人的手,懂得欣賞女人的手的美麗時,我發現,我已經開始老了。
親愛的,我現在很好。只是有時候,還是會很想你。保重。
樂天文」